他自認早認識薑橈,兩家知根知底,比沈問埕這個半路上殺出來的更能讓長輩放心。於是索性和外公低聲聊了起來,多老人家最關心的,那些老鄰居之間的健康、子女發展、家中大小喜事,兒女婚事……因為聊得多是薑橈認識得伯伯嬸嬸,她雖不想多和王和硯交流,卻也不得不耐心搭話,陪著外公閒聊。
每隔幾句,她就悄悄看一眼沈問埕,怕冷落他。
沈問埕自從推斷出薑橈和王和硯沒有再續前緣,就不再將王和硯當成什麼重要人物,他沒什麼“被冷落”的奇怪念頭,反而挺喜歡聽他們聊,這一點一滴和她有關的鄰裡故事。甚至很快在腦海裡勾勒出了一個遠近親疏,各家大概。
薑橈見他始終不語,忍不住輕聲問: “吃茶點嗎?給你拿?”
“不用,”沈問埕搖搖頭,瞧著她道,“一會兒回公司,有工作餐。”
薑橈沒料到這點,驚訝問:“你還沒吃飯?”
沈問埕對著她,曆來實話實說,雖在此刻稍顯賣慘,但還是點了點頭,低聲說:“沒事。”
沒事什麼?這都幾點了。
“太晚了,還是先在這兒吃兩口吧,”薑橈已經有了認真,怕他餓壞了,“吃豆角燜麵嗎?晚上的,不是剩的,做多了想當宵夜吃的,”末了強調了句,“我外公的手藝。”
“彆問了,直接熱給他吃,吃完再回去。”外公沒等沈問埕回答,直接催促薑橈。
“等著,我馬上端過來。”
薑橈已然起身,穿過院子,往廚房去。
這下徹底留了外公和兩個青年才俊。
外公陪他們演了二十幾分鐘,兩杯茶下肚,自是將外孫女兒的姻緣看了個七七八八。老人家裝傻也裝累了,隨便交代了兩句,尋了個借口,倒背著手進了書房。
雨後的夜晚,仿佛還有雍和宮散過來的香火香氣。
兩個大男人隔著雕花的圓茶桌,相對無言。沈問埕創業太早,在投資領域根基頗深,涉及行業多,雖和王和硯差不多年紀,卻算是他的前輩。王和硯這兩年也算是風生水起,並不願在他麵前落了下乘,又因為薑橈的緣故,不想和他有生意場上的攀談寒暄。
安靜到了底。
沈問埕突然起身,自然而然地離開座椅,一句廢話沒有,往廚房去了。他一貫是個不喜歡社交的人,也不覺得有和王和硯閒話的必要。
薑橈剛把豆角燜麵盛到盤子裡,在猶豫要不要拿辣醬出去,廚房門口的人影擋住了灶台上的光,她一抬頭,看到沈問埕兩手插著褲子口袋,頗悠哉地瞧著自己。
她心裡一咯噔,該不是王和硯說了什麼,把他擠兌過來了吧?看他的神態,又不像。
剛要說話,手機跳出來一條微信,是王和硯的。
“你吃不吃辣?”薑橈掩飾地拿起手機看微信,這時候發消息,一定和沈問埕有關,還是先看一下比較好。
“都可以,”沈問埕的聲音說,“你看著加。”
薑橈聽著他又說:“沒吃過豆角燜麵,加不加,聽你的。”
她“嗯”了聲,看到微信內容。
王和硯:這種人,你沒接觸過,背景複雜,有幾個女朋友你都搞不清楚。不適合你。
薑橈一頭霧水,猜不到離開的一小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沈問埕進了廚房,見她從盯著手機的狀態裡回神,瞧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隻覺得可愛:“剛剛是不是拿我擋了你的前男友?”他端起麵碗,拿了筷子。
薑橈被問得啞巴。他怎麼知道王和硯是……幾個念頭轉過去,她理虧地想,還是利用了人家,多少該道個歉:“當我欠你一回,以後,有機會還你人情。”
沈問埕剛要吃,忽然一停,薑橈猜不到他會說什麼,瞅著他。
沈問埕被看笑了,問:“你還沒說,加不加辣醬。”
“……都可以,”薑橈被繞回了豆角燜麵,轉身開冰箱門,“我挺喜歡吃燒椒醬的,你試試。”說著,拿出來,擰開蓋子遞過去。
沈問埕湊近,用筷子挑了不少,拌進麵裡。
“你不出去吃?”薑橈問。
“外邊沒人了。”沈問埕直接道。
王和硯走了?她驚訝,禁不住看他。猜不透沈問埕做了什麼,有如此奇效。
沈問埕在她的目光裡吃了兩口,品著她家鄉美食的味道,雖感覺到她的注視,但不想打斷這一刻。廚房裡,燈下,院子自帶的雨後清土香,熟悉又陌生。
薑橈靠在台子邊沿,看他吃,想到那條微信。
“你拿我擋,是有新男朋友了?不方便?”沈問埕的聲音恰到好處,打斷她的思路。
“沒有,”薑橈嚇了一跳,脫口而出,“我單身。”
……
忽然就靜下來,像是說了句了不得的話。
可明明很尋常,她竟感覺到耳朵都發燙了。
偏偏沈問埕在這之後隻是瞧了她幾秒,低頭又吃起了麵。什麼都沒說。
她喃喃著又給自己打圓場:“我單身,部門裡的人都知道,要有男朋友,當然不會拿你擋……”
沈問埕的筷子伸過來,從她拿著的玻璃瓶裡挖了一筷子燒椒醬,繼續拌麵,邊拌邊氣定神閒地點頭,仿佛在附和她。
“好吃吧,”薑橈悄無聲息地轉移話題,“我從小就喜歡吃,外公做的最地道。”
沈問埕眼裡笑意浮現出來,點了點頭。
薑橈沒再吭聲,暗自腹誹:好吃就好吃……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