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勒 叔叔,您還會記得我嗎?(1 / 1)

半衰期 深巷月 949 字 10個月前

叔叔,您還會記得我嗎?我是說在莫泊桑的小說完結以後。在莫泊桑看不見的地方,您是悲苦地抽煙呢,還是躲在某個酒吧裡笑著和水手下流地打趣?不管是怎麼樣,我相信您會在小說世界裡好好地活下去。

四百五十三年後,我又看見了於勒叔叔,他駕駛著星艦,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我問起那艘船,他由衷地笑了。“聖什麼號?”我隻好小聲提醒他,免得他在讀者朋友們前丟了麵子。“原來是這個號啊,二百二十八年前的一個夜晚我還試圖把這幾個字母默寫下來,但自從學會中文以後,法文那些拚寫什麼的便不大靈光了。”

耐不住我進一步的盤問,他過了好久才鬆口。原來,我的叔叔在大約一百年前曾把法語忘了個精光。還是在他走進一間餐廳,要了一杯氣泡飲料(那是個酷暑難耐的夏天)後,一個激情澎湃的嗝才使他想起了自己曾用這條器官,即不起眼的小舌說話!

我問起美洲,於勒叔叔爽快地擺了擺手說:“現在誰還記得起那次遠征!”還是在我一再追問下,他才很不情願地承認,曾經在美洲娶下的妻子,甚至生下的孩子,他一個都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樣,也不記得他們姓什麼了(關於這一點,我沒有提醒他)。這讓我不由得傷感地想起,大約七十年前,我差點丟失了自己的身份,把南法和南非記錯了,以為自己是一個種族隔離製度下的混血兒。還是我的某位同事認出了我是地球上亞洲大陸某國課本裡那個膽怯的約瑟夫。真是令人難為情!

在道彆之前,我和叔叔都分彆在右臂上畫下了對方虹膜的顏色形狀。這樣,無論行進到哪裡,隻要銀河文明所及之處,我們這對苦命的叔侄都能相認了。為了掩飾自己的難過,於勒叔叔故作豁達地拍了拍我的肩,鼓勵我多吃牡蠣。看來,叔叔潛意識深處還保留著那段牡蠣販子的記憶。不過鑒於他連自己的姓氏也忘記了(還是受到了我的啟發,他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姓名牌),我也不好意思再提起當年給過的小費。

就在我們握著手,依依惜彆的時候,叔叔的一個同事揮著頭盔從遠處呼喚他。於勒叔叔最後看了我一眼,就果斷地向他走去。

這就是《我的叔叔於勒》在莫泊桑死後多年真正的結尾。在這以後又過了很多年,我在不同的星球上遇見了一棵和於勒叔叔有同樣眼球的植物,還遇見過一個和他嘴唇很相像的外星人。可是,我再也沒見過於勒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