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幻境(八) 而恨比愛更長久,也更……(2 / 2)

後來,她以命換命,救回了巳晟,自己卻因為逆天改命遭了天譴,當日下午就病發身亡

子玉真人知道,如果她不用這個法子,身患絕症的巳晟還能活一年光陰

可她,卻一日都不到

此後,性情溫和的巳晟也越來越極端,他戾氣叢生,將凡人視為螻蟻,他開始尋找永生複生之法,為此不斷的殺人,視人命為草芥

子玉真人明白,他變了,他不再是那個對這世間抱有善意的溫和少年了

這些年,他一直在外尋找巽綰的轉世,也是想讓他放下這一切

彆再執著了

用恨意的目光看待世間的一切,實在是太累了

他知道,若那不是那恨意在支撐著他,他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你是故意的?”

司徒予抑住喉間湧上的癢意,嘶啞的聲音裡藏著一絲艱澀

司徒賜聞言眸光發亮,抬起一張被毀了大半的臉

手動了動,鎖鏈清脆的聲音響起,才如夢初醒般想起來

他和阿予被關在密室裡一個月了

“是又如何?”

“她們現在都知道,當年的一切都是我策劃的了?”

“阿予不開心嗎?以後她不會再恨你了”

他的語氣輕快,隱含著愉悅

司徒予眼睫顫動了一下,手緊握成拳,很快又鬆開

他深吸了口氣,平複自己憤怒的情緒

“兄長……為何”

司徒賜哈哈笑了起來,笑得眼角滲出了淚

束縛著他的鎖鏈,也隨著他的動作不停響動

在昏暗幽靜的密室,異常清晰

直到笑夠了

他才似笑非笑道:

“我不過是給她一個殺我的理由罷了”

“沒有愛,至少得有恨才是,你說對不對,阿予”

想到他會被揚兒親手殺死

他的心底就蔓上了無法抑製的歡喜,激動,興奮

還有濃濃的滿足感

他知道,揚兒對他並無特殊情感,對他好,保護他,包括所有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還那個被他設計來的恩情

在這之前,他們還可以融洽地相處

但在李玉溪回來後,這一切都消失了

他變成了一個辜負李玉溪的惡人,誠然,他的確欺騙了李玉溪,對她的愛意嗤之以鼻

但她怎能對他冷嘲熱諷,不屑一顧呢

甚至還把那隻屬於他的好,給了阿予

她怎麼可以親自給阿予調理身體,他快瘋了

卻不得不假裝對李玉溪情深

起碼這樣,她的注意力會轉到他身上

會嘲諷他的深情,他的一切

她不知道

他從來就沒愛過李玉溪

如果她知道,會是什麼表情呢?

憤怒?傷心?抑或是失望?

她應該隻會冷笑一聲,扭頭就走吧

或者覺得他在說假話

司徒賜自嘲地想

隨即,不等司徒予回話,司徒賜垂下眼睫,自顧自道:

“現在,她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了,現在她們應該有了隔閡了吧!

不管以後,他們在哪裡,我都會橫在他們中間,

李玉溪永遠都會記得當年揚兒無視她的呼救,救走了我。

把我這個殺她兒子的仇人,保護了二十餘年。

這件事將會是卡在李玉溪喉嚨裡的那根魚刺,咽不下,撥不出,它會永遠存在”

“提醒著她我的存在,並且讓她在以後的日子裡越來越痛”

司徒予聲線微顫:“兄長,你……放手吧一咳咳一”

司徒賜目光陰鷙地掃了司徒予一眼,冷哼道:

“絕無可能”

自從那日,他偷聽到揚兒和李玉溪二人沒有對他們下手的想法之後

司徒賜,就在默默地等待一個機會

幸運的是,這個機會來得很快

他發現揚兒獨自來見他,後麵還跟著一個偷偷過來的李玉溪

所以,他故意提起了當年的事

興奮地說著當年如何把那個孩子溺死在河裡

當年是如何讓阿予和李玉溪結為夫婦,又如何故意讓她發現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夫

再把所有責任都推到阿予身上,哄騙她,自己是如何被阿予給打發出了遠門

等他回來,他們已是木已成舟

他故意示弱,裝出一副對她情根深種的樣子

她果然信了

之後,他又故意讓阿予發現他們的事情

阿予果然大怒,把她囚禁了

卻什麼都沒做

他知道,他還需添一把火

他從那個人手裡再度買了藥

阿予的性格在藥的作用下越來越暴戾,越來越陰晴不定,反複無常

甚至還出現了幻覺,懷疑孩子不是他的

他一直在疑神疑鬼

就連李玉溪都在自己的暗示下,以為孩子是自己的,實在太可笑了

阿予開始對他下手,因為他一次又一次的對李玉溪故作親密,他受傷之後都會故意用厚重的脂粉遮蓋好,再去見李玉溪

她發現以後,果然更恨阿予了

他們彼此折磨著

而阿予一直留在城主府,心神都被李玉溪占據了

再也沒時間去調查心底的懷疑

他再也不可能發現山洞裡的救命恩人了

再也不可能知道他真正的心上人是誰了

他暗想,阿予,有點可憐啊

不過,誰讓他們看上的竟會是同一人,不,同一隻妖呢

而那隻妖,也隻能是他的

現在想到這一切,司徒賜還是興奮地戰栗

他心情愉悅地眯了眯眼眸,嘴角勾起,想到那個孩子,笑意淡了幾分

隻可惜,當年的計劃,唯一的敗筆,就是那個孩子

以及讓他自毀容貌的那場火

當初自毀容貌是為了得到揚兒的關注

可惜,她的心裡始終沒有他

所以儘管她拿了上好的傷藥給他治臉

他也沒用,留著這張讓他自卑的傷臉,日複一日,自虐般提醒著自己,她不愛他,所以彆再奢望

而恨比愛更長久,也更深刻

像是想到什麼,司徒賜突然笑了,目光幽幽地在司徒予臉上逡巡了一圈

然後狀似歎息一聲,道

“阿予,你該知道,從當年你沒阻止我溺死那孩子的時候起,從你在沒阻止那場大火起的時候起”

“在明知道藥有問題,卻因為能助你得償所願,而心甘情願的服用

借此來對李玉溪肆無忌憚的抒解你心底的不堪,還可以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

你隻是因為中了藥,不是那麼卑劣的小人……”

“阿予,從這些時候起,你就沒資格叫我放手了”

司徒予臉色一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最後悔,也最愧疚的便是這幾件事

所有,不論央央怎麼折磨他,他的心甘情願

自作孽,不可活

本以為幫寶兒找到合適的肉身,他就能解脫了

現在卻覺得,哪怕再給他一輩子時間,也贖不清這一身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