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依稀記得那天,父親出差回來後,和母親吵了一次架。
許是因為今晨起了個早床,沈樂想著以前的事情就這樣睡了過去,一直到傍晚父親來敲門叫自己吃飯,沈樂才猛然睜開眼。
她扶著琴凳站起,渾身肌肉又酸又痛,她突然想起自己睡前給許期發了消息,連忙打開手機。
可屏幕上顯示的,隻有母親給自己發來的學生家庭住址。
“可能是在忙吧。”沈樂這樣想著,把手機揣回口袋。
沈樂看了看玻璃瓶裡的藥片,把它放回原位,然後像往常一樣,熟練地安裝好鋼琴,若無其事地下樓。
餐桌上放滿了香噴噴的菜,基本上都是沈樂平常在家時愛吃的,沈父還一個勁兒地從廚房端著菜往桌上擠,盤子和盤子之間幾乎沒有一點縫隙。
沈父看見了她,連忙招呼道:“樂樂來盛飯。”
沈樂進入廚房,母親背對著自己,把一瓢涼水倒進鍋裡。
父親把盛滿飯的碗遞給沈樂,說:“餓了一天了吧?多吃一點。”
“謝謝爸爸。”沈樂小聲說。
沈母卻冷不防來了一句:“媽媽做了這麼多菜,怎麼不謝謝媽媽?”
沈樂怯怯地抬起眼簾,知道母親這是消氣了,於是道:“謝謝媽媽。”
沈母抽出衛生紙擦到手上的油漬,輕笑一聲說:“去吃飯吧。”
這頓飯一家人吃得還算平和,沈母也沒再提沈樂從前的事情,父親基本上都在問沈樂在學校的近況,學習怎麼樣,吃穿如何,是否交了新朋友。
除了許期,沈樂基本照實回答。
洗完澡後,沈樂回到房間,剛躺在床上摸出手機,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是許期發來了消息。
許期:“不好意思,我剛剛有事。”
許期:“怎麼了?”
許期:“你現在方便嗎?我可以為你排憂解難。”
最後附上一個奧特曼手勢表情包。
沈樂唇角不由自主地噙起笑意,她一個翻身鑽進新換的被子裡,給許期回複了一個“可以”。
幾秒鐘後,許期打來了電話。
沈樂插上耳機,按下屏幕上的綠色色塊。
“喂?”許期緩慢上揚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就像是他本人正在貼著沈樂的耳朵說話,“學姐。”
沈樂的心情突然放鬆下來,小聲說:“在呢。”
對麵的許期笑了笑,聽聲音似乎是在屋子裡走路,“怎麼了,回家了不開心嗎?”
沈樂平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純白的天花板,遲疑地“嗯”了一會兒,說:“原本是有點不開心,可是現在好像沒那麼不開心了。”
“那你原本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呢?”許期溫柔地問道。
沈樂說:“我媽幫我在武南找了份兼職,她都沒有問我就答應了人家,可你也知道,我的時間很緊……”
“這樣啊。”許期的話音慢慢的,像潺潺流水一樣舒緩,“那你為什麼不跟阿姨說明情況呢?”
“我說了。”說起這件事,沈樂的心臟再次被委屈感籠罩,眼眶也酸酸漲漲的,“可我媽比較強勢,根本不聽我的。”
“按你這麼說情況的確有點糟糕……”許期柔聲道,他話鋒一轉,又說:“你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是不是哭了?”
沈樂笑道:“不至於,我又不是小孩子。”
爽朗的笑聲從對麵傳來,許期道:“好了不逗你了,現在看來這事情是推不掉了,你知道授課的地址嗎?我幫你看看離學校遠不遠。”
“我發給你。”沈樂說。
過了幾秒後,許期有些驚訝地說:“這麼巧,我就住在這附近。”
“是嗎?”沈樂在被子裡憋得悶了,鑽出腦袋來。
許期道:“還好,這裡離學校不遠,步行二十分鐘就能到。”
沈樂的注意點卻不在這上麵,她說:“原來你是武南本地人啊。”
“是啊,我就是土生土長的武南人。”許期說,“不過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我不住在學校,一個人住在外麵的房子裡。”
“一個人?”沈樂眨了眨眼,“你不和家人住嗎?”
許期在電話的那邊搖頭,“今年搬出來的。”
“那你放假了也不回家?”
“不回。”
“為什麼?”
“因為……”許期頓了頓,輕鬆地笑道:“因為現在住的地方才是我家。”
“啊?”沈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反鎖的門把手突然被人扭了一下,接著沈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樂樂,開一下門。”
沈樂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快速掛斷了電話,踩上拖鞋快步過去開門。
門開了,沈母手裡端著一盤剝過的柚子肉。
“媽媽?”
沈樂看上去還有些緊張,沈母警覺地朝房間裡看了一眼,說:“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
沈樂不敢看母親的眼睛,垂下眼簾說:“是和雙雙。”
“哦……”沈母半信半疑,把手裡的盤子遞給沈樂,“你爸剝了柚子,時間不早了,吃完就快點睡覺吧。”
“好。”沈樂接過盤子,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她鬆了口氣,盯著門把手看了好一會兒,慶幸剛剛鎖了門。
沈樂把盤子放在書桌上,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見許期已經給自己回撥了一次電話,並且發來了幾個疑問的小狗表情包。
沈樂坐在椅子上,回複道:“不好意思啊,剛剛我媽來了。”
許期正準備放下手機,突然聽見消息提示音。
他盯著屏幕笑了一下,坐回沙發上,回道:“怎麼了,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沈樂的消息很快就發了過來:“是的。”
許期臉色一垮,噘著嘴發送道:“絕情的女人。”
過了一會兒,沈樂的消息彈了出來:“媽媽不讓我談戀愛。”,後麵附上三個悲允小表情。
許期眉峰一挑,戲謔地回複:“所以我們這是地下情?”
沈樂:“emmm”
沈樂:“不跟你說了,我家裡人催我睡覺了。”
沈樂:“晚安。”
許期盯著屏幕淡笑,沈樂羞得泛紅的臉已經在他腦海中浮現。
“晚安。”
許期回複了沈樂,把手機調至勿擾模式。
他走進剪裁室,目光在那條已經做好的藍色禮服上逡巡,房間裡靜得隻能聽見窗外草叢中的悉索,許期拿起剪刀,左手從光滑的緞布上滑過,末了,他又弓下腰身,耐心地剪掉上麵的線頭。
給媽媽的東西,一定要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