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幾人來到河對麵的鼓樓和長廊,攝影搭好了打光板,準備開始拍照。
慕雙雙和沈樂先拍了幾張合照,沈樂是個拍照不太會擺動作的人,看上去總是有點嚴肅,大多時候都是慕雙雙在充當氣氛組。
過了一會兒,陳林和他的攝影在旁邊拍了幾百張個人寫真,就跑來拉上慕雙雙,說:“慕雙雙,咱倆拍幾張吧!”
也不等慕雙雙答應,陳林就直接拖著她進了旁邊的鼓樓裡。
沈樂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笑僵了,她抓著披肩無所適從,攝影師看了兩分鐘照片,走到沈樂跟前,說:“小姐姐現在可以幾張單人的。”
沈樂已經有點累了,思忖著說:“好。”
攝影又道:“你現在還冷嗎?要不把披肩脫了拍吧,穿著這個披肩拍出來的效果比較一般。”
沈樂嘴唇輕磨,“好吧。”
她把披肩遞給許期,然後回到拱橋上站好。
這時陳林在鼓樓二層喊道:“許期!上來幫忙扶一下打光板。”
許期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向沈樂做了個上樓的手勢。
沈樂心領神會,說:“去吧去吧。”
攝影給沈樂拍了幾張個人照後,突然不耐煩地說:“放鬆一點,動作不要太僵硬。”
“好。”沈樂側站著扶著橋上的木欄杆,看向攝像頭時顯得緊張。
攝像道:“彎一下腰。”
沈樂緩緩俯身。
攝影陰森森地勾起唇角,說:“好,就保持這樣不要動。”
沈樂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看著眼前的閃光燈不斷閃爍。
攝影又催促道:“再往下彎一點,往下,往下……”
沈樂心中滋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的腰都快彎斷了,臉上的笑也快要掛不住了。
突然,剛從鼓樓中出來的許期慢慢走到攝影身後,隻見他身形一閃,捂住了相機攝像頭。
攝影眼前一黑,怒道:“誰啊?”
沈樂扶著酸痛的腰慢慢站起,“許期?”
“你乾什麼呀?”攝影氣急敗壞,朝許期吼道。
許期聲線冷淡:“我還想問你想乾什麼。”
他瞪了攝影一眼,轉身把手裡的披風圍在沈樂胸前,側頭看見沈樂背上的彆針已經開了,他的雙手環住沈樂雙臂,捏緊她後背的布料,仔細把彆針扣好。
“許期?”沈樂腦中依舊有些發懵,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有太明白。
許期看向沈樂,聲線低壓:“等我一下。”
許期走到攝影跟前,直接伸手道:“把相機給我。”
攝影護住相機,“憑什麼?”
許期掏出手機,冷冰冰地說:“我剛剛在你背後已經錄像了,要是你不把照片刪掉,我們就局子裡見吧。”
攝影攥緊相機,額間冒出汗珠。
許期直直盯著攝影,沉聲道:“我數三個數,三。”
“二。”許期加大音量。
“行了!”攝影咬牙切齒,把相機遞給許期,“有什麼大不了的,給你就是了!”
許期把相機搶過,照片裡的女孩神色局促,身上的衣服因為過於寬鬆隨著她的動作露出一覽無餘的空間,頸下的皮膚在燈光下白得晃眼。
許期眉頭緊皺,眼瞼泛紅,蔓延到指尖的力氣幾乎要把相機捏碎。
許期壓抑著怒火刪除了那幾張照片,抬眼間,攝影的神色更加不自在。
許期把相機扔給攝影,拉著沈樂從鼓樓快步離開。
“許期。”許期的步子大,沈樂跟在她身後,幾乎是在小跑,“許期,你走慢點。”
二人一直朝先走,這時候已經進了一條燈光暗淡的小巷子。
許期倏然停下步伐,沈樂抓住許期的手腕,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紅了。”沈樂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紅印子說。
許期看向沈樂,猛抽一口冷氣。
“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生氣。”許期的歉意中帶著些許慌張,他輕輕握住沈樂的手,輕輕在紅印上揉了揉。
“疼嗎?”
“不疼。”沈樂掀起眼簾,屋簷下暖黃的光突然變得明亮,連許期的發梢上都沾著熠熠的光。
沈樂淡然淺笑,“謝謝你啊,許期。”
許期看向沈樂,低沉的聲線像弦樂團裡的大提琴:“謝什麼?”
沈樂在心裡把剛才的事情猜測了七七八八,她注視著許期溫潤的眼眸,輕輕咬了一下唇。
“照片。”沈樂磕磕巴巴地說出兩個字。
許期取下沈樂頭頂上沉重的銀飾,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輕軟的發絲。
“我就是,不想看見你受到傷害。”
沈樂低下頭,笑了笑說:“沒想到你還挺有正義感。”
許期也笑了,說:“夜深了,回去睡覺吧。”
沈樂眼神迷茫,四處張望道:“我們這是在哪裡,你認識回去的路嗎?哦對了,我好像還得去還衣服。”
“放心吧,跟著我不會迷路的。”許期抓著沈樂的手腕,進入一個拐角。
沈樂無所顧慮地跟著許期,用目光描摹著他在黑夜中的麵部輪廓,少年的模樣在她眼中變得清晰;濃雲四散,月明星稀,就連涼風中都卷雜著絲絲甜意。
可沈樂總感覺好像還缺了點什麼。
她攏了攏針織披肩,望著許期輕喚他的名字。
“許期。”
“怎麼了?”
沈樂唇瓣輕磨,她慢慢說:“你可以牽我的手嗎?”
許期的愣了幾秒,望著沈樂的眼眸中彌漫著不可思議的情緒。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積水從屋簷滴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沈樂望向彆處,故作鎮定道:“就像普通的情侶那樣,我想知道牽手是什麼感覺,我要……寫曲子。”
許期沉默的猶豫讓沈樂感到稍許窘迫,寫曲子,這個借口很完美,又很拙劣。
原本以為許期不會牽手,沈樂正想把手抽回,可下一秒,沈樂的手腕處突然一鬆,她微涼的手頓時落入溫暖的掌心中。
沈樂骨節處的皮膚與許期的手掌擦過,沈樂下意識地一顫,口鼻中感到一瞬窒息。
許期已經緊緊握住了沈樂的手,神色自若,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你的手好涼。”
沈樂看了一眼許期後再次目視前方,心跳伴隨著手掌之間溫度的傳遞越跳越快。
沈樂輕咳一聲,強作鎮定道:“走吧。”
沈樂的大拇指輕放在許期手背的骨節上,她能感受到許期手中的力道時而鬆懈,時而又突然握緊,連同著沈樂的肢體動作都變得僵硬,邁步的速度都比平常慢了不少。
從小巷子走出來後,寫真館已經關門了,沈樂隻好明天再來還衣服。
二人牽著手一路走回小木樓,深夜的村寨一片靜謐,清風徐徐,沈樂漸漸放鬆,注意力也從被握住的手掌中轉移。
許期借著商鋪門口的燈籠望著沈樂的側臉,笑意輕淺,下意識地把沈樂的手握得更緊。
二人一路無言,直到沈樂回到房間門口,她才看向許期,略顯局促地把被牽得暖和的右手抽回。
沈樂指了指緊閉的房門,故作淡定說:“我先進去了。”
“好。”許期微微頷首,“明天見。”
沈樂下巴輕點,刷了房卡進入房間。
映在地麵上的長條亮光伴隨著關閉房門漸漸變細,直至消失,許期上了樓,回到自己房間。
陳林正趴在床上打遊戲,嘴裡激情澎湃地喊道:“慕雙雙,五殺,帥不帥?我就問你,帥不帥?”
許期徑直走到床邊,拉開窗戶,迎著那股愈發強勁的風眯起雙眼。
他的神色略顯呆滯,像是在放空。
過了一會兒後,許期突然伸出左手,指尖微曲,仿佛手掌中還握著什麼東西。
今晚不想洗手了。
樓下,沈樂快步闖入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盯著鏡子裡突然發熱的臉潑涼水,半分鐘後,她突然一激靈,一句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旋律正刺激著她的大腦。她又火急火燎地走到書桌旁,從書包裡翻出五線譜本,在上麵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