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是被自己手機裡的鬨鐘吵醒的,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被屏幕的亮光刺得睜不開眼。
“六點半……”
沈樂昏昏沉沉地翻了個身,卻在看清身旁許期的臉的瞬間徹底清醒了。
她該慶幸自己睡的是靠牆的那一邊,否則憑她後背撞上牆壁的那股猛勁兒,鐵定要從床上摔下去。
沈樂倏地從床上坐起,滿臉驚恐地看著睡相安穩的許期,聽見他發出了一聲不適的輕哼。接著,許期皺起眉頭,扯了扯被子,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也許是因為想判斷許期是否醒了,又或者是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私心,沈樂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湊近了許期的臉。
睫毛好長啊……
沈樂審視的目光輕輕掃過許期的五官,細細辨認著那張俊朗的臉上呈現出的每一分情緒,直到聽見耳邊傳來沉穩勻長的呼吸,沈樂才漸漸直起身子。
她坐得格外端正,仿佛是在隱藏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沈樂輕手輕腳地從被子裡挪出身子,生怕吵醒身旁的許期。
“學姐……”
沈樂微涼的手腕突然被溫熱輕握,沈樂周身一僵,木訥地扭過頭。
許期睡眼惺忪,看上去有點懵,許是因為剛剛睡醒,聲音也有點沙沙的,“你怎麼醒得這麼早?”
想到自己剛才觀察許期的動作,沈樂感到一瞬耳鳴,腦子裡的思緒被攪亂成了一團糨糊,兩個觀點在她心中打起架來:
許期究竟是什麼時候醒的?
沈樂表麵冷靜,但大腦已經開始高速運轉,把過去兩分鐘裡許期的每一個動作精確到0.1秒。
最終,沈樂得出自我安慰式的結論:許期一定是現在剛醒。
她拿起手機,強顏歡笑道:“鬨鐘響了。”
“哦。”許期再次閉上眼睛,半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裡,但握著沈樂的手卻依舊沒有鬆開。
沈樂心裡依舊不安穩,她心虛地抽回手,說:“我先下去了。”
許期默了片刻,給沈樂一種他又睡著了的錯覺。
一直到沈樂下了床,才聽見床上傳來一聲沉悶的回應:“嗯。”
關門聲輕響,許期從床上睜開眼,掩藏在被子下的手臂伸入剛剛沈樂睡過的區域,裡麵還殘存著沈樂的體溫。
許期心道:“我也是被鬨鐘吵醒的啊……”
今天的靖陽是個陰天,山裡雲霧繚繞,彆說是太陽,連一點明亮點的光都沒有看到。
回程的大巴上,沈樂睡了一路,一直到旅遊大巴已經駛入武南,沈樂才漸漸醒來。
許期依舊坐在沈樂身邊,可睡醒後的二人仿佛形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誰都沒有說話。
儘管沈樂也沒有做好向許期開口的準備,但麵對著一個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的許期,沈樂總感覺周圍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
大巴哼哧一聲在校門口停穩,車門一開,坐了一天車的學生們打著哈欠從車裡蹦了出來。
沈樂擠在拿行李的人群中,她正準備從體委李亮亮手裡接過箱子,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從身側鑽出,搶先一步握住箱子拉手。
“學姐,我幫你拿過去吧。”許期說。
沈樂遲疑了一下,說:“你的行李呢?”
許期看向不遠處的陳林,說:“我的東西少,就和陳林放在一起的。”
“哦。”沈樂下巴輕點,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或者說,麵對著許期對自己的好,她根本就不想拒絕。
但沈樂出於自己內心那點微妙的道德感,總要推辭幾番,以至於現在演變成在許期看來半推半就的模樣。
“聽說你們會有采風彙報演出。”許期率先打開了話匣子。
沈樂:“嗯。”
許期:“幾號?”
“院裡還沒發通知。”沈樂若有所思,片刻後,又說:“編曲排練都要時間,應該要到下個月中旬了。”
“這樣啊。”
沈樂看了許期一眼,平淡地說:“怎麼了?”
許期輕輕的笑意散入風裡,他說:“有點想去看。”
沈樂倏然展顏,“當然可以。”
離宿舍還有大約五百米,但二人的對話卻在這裡按下了暫停鍵。
秋天的晚風中卷雜著絲絲寒意,沈樂額上的碎發被吹得發亂,她不覺得冷,反而覺得這風吹得很舒服,能夠引導人在紊亂的思緒中搜尋出名為鎮定的那一條線。
風漸漸大了起來,滾輪聲融進了風了,沈樂攏緊呢子大衣,無意中朝跟在身旁的許期看了一眼。
許期的眼睛被風吹得眯起,沈樂無端感覺他的神色有些凝重,看上去像是懷揣著些心事。
許期幫沈樂把行李箱搬上了四樓,臨走時,沈樂匆忙從櫃子裡拿了兩瓶椰汁飲料遞給許期。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沈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