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撩人,隆冬的風衝撞著乾枯的樹枝,卷起一陣寒潮。
“明明是你先動手的。”沈樂臉頰發熱,她意識到自己肯定臉紅了,但為了不在許期麵前處於弱勢,她抬頭看向許期,徑直對上那雙光彩熠熠的眼睛。
短促與深沉的呼吸在咫尺之間交織,沈樂地心跳不自控地加快。窗外的枯枝發出一聲斷裂的脆響,強勁的風拍打著嚴密的窗,攜著碎枝殘葉掠過窗欞,成為湧入曖昧氛圍的白噪音。
許期笑彎了眼,他牽起沈樂的手晃了晃,低聲道:“我可以讓你還回來,怎麼樣?”
抬眼間,沈樂恰好看見許期朝自己挑了一下眉,他唇角微揚,仿佛是在朝自己發出一種無聲的挑釁。
沈樂不甘示弱,她上前一步,僵硬地抬起右臂,手掌貼在許期腹部。
或許這時候她也應該像許期那樣說幾句令人麵紅耳赤的情話,讓許期的雙頰、耳根、脖頸染上自己一般的紅潮,可她雙唇輕磨,嘴裡卻吐不出半個字。
許期輕聲笑道:“手裡使這麼大的勁兒,你想把我穿腸破肚嗎?”
沈樂愣了一秒,下意識地把手縮回,但許期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把沈樂的手腕捕獲。
“彆緊張。”許期笑音柔和,握著沈樂微涼的手貼在自己頸側,“今天晚上,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吃掉我。”
黑雲遮住圓月,客廳的茶幾“嘭”的發出一聲撞響,被剝下的衣衫散落一地,柔軟的靠枕被推到沙發邊緣,搖晃著滾了下去,細密的喘息聲融在風裡,卻在緊閉的灰暗空間內聽得真切。
星辰在深空中忽明忽暗地閃爍著,飛鳥衝入雲端撞碎了烏黑的雲,銀白的月光倏然傾瀉,在流淌的湖麵灑下一片光斑。
沈樂是和蘇歆、喬倩一起開的專場音樂會,時間安排在十二月二十六號晚上。
換完禮服出來,離音樂會開始還有五分鐘,第一個節目是沈樂和蘇歆的四手聯彈,沈樂站在舞台邊上,搜尋觀眾席中許期的蹤跡。
慕雙雙和陳林坐在右側第二排,他們的旁邊有個空位子,上麵放著一束花。
就在一個小時前,許期已經告知自己提前下班了,一定會趕過來,按道理來說,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主持人走上舞台,白色聚光燈落在二人身上,引來一陣掌聲。
沈樂又焦急地看了一眼觀眾席,幾乎快要從幕布後麵衝出去了。
“哎!”蘇歆及時拉住了沈樂,小聲道:“還沒叫我們上台呢。”
沈樂連忙後退一步,笑道:“剛剛走神了。”
主持人念完台詞後,舞台上的再次暗了下來,沈樂和蘇歆走到三角鋼琴後麵坐好,等待舞台燈光再次亮起來。
第一個節目是蘇歆獨立創作的作品,由二人用四手聯彈的方式進行演繹。
沈樂深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按下一個低音區的和弦。
蘇歆的雙手在高音區遊走,演奏出的旋律急速清脆,像一條奔湧不息的河流,衝碎了岸邊的岩石,湧上一片荒蕪的沿岸。二人的演出漸入佳境,沈樂忘卻了乾擾演出的一切顧慮,與蘇歆呼吸同步,把十二分的精神都貫注在琴鍵上。
開場節目十分順利,二人在響亮的掌聲中鞠躬下台。
這時候沈樂才有時間翻出手機,看見十多分鐘前許期給自己發的消息。
許期:“不好意思啊,我突然加班了,這次的單子來得很急,老師不放人。”
許期:“我知道錯了,下班後就過來當麵請罪。”
接下來是間隔幾分鐘後的一條消息,許期發了一張從直播間裡截圖的圖片,是剛剛自己在舞台上的幾個特寫。
許期:“好想來現場,你今天超級美。”
沈樂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牽起,原本覺得遺憾的情緒也漸漸消弭。
她回複道:“幾點下班?”
許期的消息回得很快:“估計得九點了,不能來看現場,我也好難過。”
音樂會是在七點半開始的,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她們的節目不多,估計九點左右就會結束。
沈樂:“沒事,彆太累著自己,反正彈琴這種事情我隨時都可以彈。”
許期:“這不一樣。”
第二個節目接近尾聲,沈樂放下手機,到舞台旁邊候場。
音樂會一共十六個節目,除了個人獨奏外,還有邀請了民樂團、管弦樂團共同排演的其他節目,上台演出需要耗費太多精力,一個晚上下來,每個人都累得夠嗆。
忙碌的演出使時間稍縱即逝,最後一個節目是沈樂的鋼琴獨奏,曲目是大三時被老師打下去三次後才完成的那一次作業。
沈樂將它命名為——《作業情人》。
這是沈樂最早決定放進音樂會的曲目,為了使這首曲子在音樂會中得到更加完美的呈現,沈樂在這幾個月花大量時間對它進行了續寫和加花,使它聽起來比最初版更加華麗,也更加細膩。
柔美的旋律在演示廳內響起,這是樂曲的第一樂章,它的旋律線條流暢,卻給人一種沉悶的感覺,仿佛置身於彌漫著潮濕氣流的陰天,使人的情緒逐漸變得平和,觀眾席間安靜了下來,隱約湧起幾分低落。
樂曲的第二樂章,旋律主題基調變得明快,速度從慢板轉為行板,旋律中多了些滑稽的裝飾音,它不是言語,卻能用獨特的演奏仿佛撥弄起聽眾心中的笑點。到了後半部分,樂曲的速度時而突然變快,時而迅速減慢,就好似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對這份未知的情感充滿了不知所措。
樂曲的第三樂章由緩慢進入,起初聽眾都沉浸在這份寧靜之中,有人甚至揉著眼睛打起了哈欠。但在八個小節後,伴隨著琴鍵上的一聲轟響,樂曲速度突然變成急板,沈樂緊盯著譜麵,雙手不知疲憊地在琴鍵上敲擊。
她的額角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急促的旋律使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沉重,旋律線條仿佛揉成了一團,那些音符緊緊擠在一起,他們在彼此撕咬,撞擊,擁吻,又在一瞬間的滑奏後偃旗息鼓,回歸平靜。
樂曲帶著強烈的抒情感進入尾聲,沈樂的情感和技巧在這場演出裡融合得淋漓儘致,她把自己所記得的,所感受到的對許期的所有情感都放進了這首樂曲裡。
她是個嘴笨的人,但這是她對愛人的獨特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