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顯示參會人員沒有40歲以下的，在蘊雅眼裡，40歲以上都屬於老年人了。

“也許打了營養素呢？華爾街都打。個個年輕精致有活力。”蘊雅想。

“人家說了半天你還沒明白？這是這裡的規矩，必須坐滿一輛才發車。人家不是舍不得那點汽油，是要節約資源——汽車儘量不要空置座位。要麼你跟著彆的客人坐一輛大巴，要麼你自己走著去。”

“哎——見麵就擠兌我！懶得跟你們一起，看你們就煩，有什麼新鮮？年年開會年年見……”

“嗨，原來是嫌我們不新鮮了，小姑娘你聽到了哇？這位同誌沒見過什麼世麵，來這裡就想吃點‘新鮮’的，明天把這裡的野菜山珍挖給他吃吃！”

“噯你這就搞不懂了吧，”“青蛙”突然壓低嗓子，遮住嘴，身體橫過走道，朝“礦泉水”傾過去：“吃‘山珍’要在縣城裡吃，酒店管得嚴，你到酒店就吃不著了……”

“礦泉水”躲過“青蛙”的親近，朝著車廂後麵大聲說，“哎哎哎你們看嘛，年輕人究竟是火力大呀，一進山就惦記著要補，這是有多饑渴哇，小心我告訴弟媳婦去！”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蘊雅隻得又喝水。

有人天生就是主角。“礦泉水”在機場時就吸引了眾多人的注意。他一頭及耳的銀灰中長發，燙成羊毛細卷，鋥光閃亮。在多數人短袖T恤的季節，他穿著一套裁剪極為精致的西服，麵料柔和，不見一絲褶皺和油膩反光，沒打領帶，襯衣領口敞開，臉上架著個淡茶色的無邊墨鏡，看起來儒雅瀟灑。

他是什麼來頭？蘊雅有點懊悔——其實所有來賓的資料早就存儲在她的電腦裡，有的來自企業，有的來自學院、也有的不注明出處，隻冠以神秘的“某專家顧問”。

在蘊雅看來，都是老頭兒，有什麼好記的？

似乎有條神秘的分界線，一股濃密的綠意朝車廂覆蓋過來。猶如甲殼蟲爬進了森林。車內突然安靜，大家都把頭扭向窗外。

十一月，已是“人間”深秋時節，這裡卻春意萌榮，一股氣息讓蘊雅不由自主將眼睛閉起來，隨即鼻子就像打開了開關：

“什麼味道？”

蘊雅緊閉雙眼，使勁嗅嗅——像花園裡被園丁割完草後那種馥鬱的青草汁的味道……

不對，是那種暴雨過後，昆蟲鑽出泥土，帶出一腳泥的原始土腥味……

還是不對，是陽光咂吮樹葉，曬出的紫外線的味道……

隨著鼻子開關的打開，耳朵的開關也打開了——

“沙沙——沙沙沙——”，不是車輪摩擦公路的聲音，而是風穿過樹梢，蹭上臉頰，輕輕呢喃。

蘊雅輕啟眼簾，一團團綠意迎麵撲來，綠葉織出花邊圖案，從車窗底向上滾動，車在林海中遨遊。

因為坐在第一排，蘊雅滿眼綠意，車每轉過一道彎，蘊雅眼前就展現一幅新作。你以為那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卻又在細微處發現了人類的妙手偶得；你以為那是光陰的精雕細琢，卻又歎服大自然的雄渾磅礴。

蘊雅興奮地回頭，一車人終於沒有再看電腦和手機，“青蛙”臉上的時髦大眼鏡倒映著窗外的樹影，閃著瑩瑩綠光，

一路上沉默不語的司機，在酒店門口將客人們的行李從車上拿下來，在行李車上歸置好，與酒店行李生交接完畢後，深深鞠躬和客人們告彆。

銀發“羊毛卷兒”雙手合十，連聲道謝。而埋怨酒店沒有派專車接送的“青蛙”昂首闊步，直往大堂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