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朋友?”
明來沒回答。紗布撕到最後一層,卻撕不下來了,黏在了傷口上。明來又輕輕扯了扯,還是沒扯下來。
初陽看到他眉頭皺起,但還是不放棄地用鑷子輕輕去接觸地帶一點一點地撕,每撕一下初陽的心就驚跳一瞬。他們太近了,他壓根感覺不到疼,也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兒了。他認真地盯著明來,發現他輕巧的雙眉悠揚地立在雪山之巔,他太白了。他想起蒼山負雪,明燭天南。周圍一切都日薄西山。
他安耐住狂跳的心,輕聲笑了笑,說:“你真小心。”
小心翼翼幫他處理傷口的人一聲不吭,連頭都沒抬。上了藥後,才又說話:“洗吧,洗完去醫務室看看還要不要纏紗布了,通不了風應該好得很慢吧。”
“太矯情了。”初陽道。
明來抬眼疑惑地看著他。
“就這點兒小傷。”
“你沒聽醫生說紮了好深嗎?”明來無奈。
“放在小時候,我抓點泥撒上就能好。”
明來:“……”
明來沒再理他,讓他自己脫掉衣服,給他衝澡。初陽看了他一眼,沒猶豫,把所有衣物脫掉,然後背對著他站。明來拿淋浴頭幫他從頭往下淋,打濕後,先洗頭。
他比初陽高,伸手不費勁兒,但初陽還是怕他累,“我要不要蹲下?”
“不用。”
“哦。”
“初陽!”明來邊給他搓頭邊說,“這周末我要回海棠鎮,去看爺爺。”
“嗯。”
“我好久沒回來了,很想念這裡。”
“所以你到底哪天回來的?”
“上個星期,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忙轉學籍的事,我也沒想到你爸會送你來這裡。”
“我自己考的成績也能進,班級第二呢。”初陽伸手扶住隔板,整個身體完完全全放鬆下來,笑著等待誇獎。
“全校就五百個高一學生。”
“靠,能不能誇誇我?”
“好,你好厲害。”
初陽心滿意足了,又問:“你親生爸媽對你怎麼樣?”
沒聽到明來的回答,他又說:“應該不好吧,不然為什麼你又回來?”
“他們……挺好的。”
“真的嗎?”
“嗯,隻是,他們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生活中,很難融入進去,況且又是在北方,方方麵麵都不適應。”
“那你當時還要走?明明他們好像不怎麼喜歡你,不然怎麼都快十年了才找到他們?後來我聽我爸說,要不是院長苦苦十年不放棄,根本就找不到的,這種丟了孩子一點也不傷心難過還正正常常生活的父母,他們有多愛你?能像明叔叔和蘇阿姨那樣嗎?我天天都在罵你臭傻逼,大混蛋,白眼狼!”
“我的確傻逼,而且很後悔。”明來說完,歎了口氣。
初陽感知人情緒,寬慰道:“沒事兒,回來了就好了,那是你自己要回來的吧?”
“我自己。”
“原來如此,你走之前都不來見我一麵。”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明來頓了頓,“亂說什麼話,我們就不會冷戰了,不冷戰我還不願意和你說?那我得天天給你發消息和你通視頻啊!”
“那些話都是救人於水火亂說的,是你自己當真。我現在對你可沒那層意思啊,要不然我哪敢光溜溜站你麵前?”
明來動作緩慢下來,回應得很平淡:“我知道的。”
“還有,你說的跟你真的會這麼做似的。”初陽拆穿他,“你什麼人我還不清楚。”
“行了行了,我是問你,我要回海棠鎮,你回不回?”
“回啊。”
頭搓好,接著又洗身體,都是一樣的步驟。隻不過初陽一直不願意轉身,“小時候不天天坦腹相見的嗎?害羞什麼?”明來道。
“長大了,要點羞恥心行不行?”
明來嗤笑出聲:“我是你哥!”
“滾蛋!”
這一聲“滾蛋”之後,兩個人立馬警惕性地安靜下來。
外麵似乎有人走了進來,腳步很沉,慢吞吞地,還有刷手機的短視頻聲音。
“誰呀?”初陽剛一問出口,嘴巴就被明來濕漉漉的手捂住。同一時間,視頻的聲音停了。
淋浴頭還在淅淅瀝瀝地滴著水,落到地上的積水中,掀翻起令初陽緊張到岔氣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