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商量完之後明來當著初陽的麵換了衣服。
初陽把頭轉向窗戶那邊,未再說一句。
直到下樓,按照計劃給宋爺爺說他們要帶樹苗進校,為學校綠化做貢獻。
時間已至八點,宋爺爺九點得上床休息,就先領著孫子回家,讓明來第二天八點過去拿樹苗。
走到院落,看到明叔叔坐在外麵一個花架旁邊的木椅子上打電話,邊抽煙邊說:“我知道了,但是你得把買主聯係方式給我我先和他聊一下吧?”
語氣還是很疲憊,和這爺孫倆打了個招呼就轉過身去了。
時隔一周,初陽又回到了自己那間帶著天窗的小閣樓臥室,看著滿天繁星,思考著接下來一周裡亟待完成的大事,雖然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但有明來在,他覺得很踏實。
第二天八點明來並沒有準時到,初陽拿老人家的手機打過電話去,是明齊叔叔接的,他說孩子還在睡覺。初陽都不敢讓他去叫醒明來,猶豫了半天,還是明齊主動說去叫他,初陽這才安心。
前院幾乎被盆景花和花架子占滿,院門端口一條石路直通到白色洋樓的外廊階梯式平台,初陽坐在平台上,順直雙腿,靠著牆麵曬太陽,愜意至極。
似乎是感覺到明來到了,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瞳仁被照成紅色,與房屋的背景色調相撞,像是從牆縫裡蠻生出來的一朵紅色野花。
明來一直覺得初陽很像他媽媽,總是又蠻又野,見到宋先淩時就軟得像天上的雲。初陽在見到自己的時候,他身上所有野蠻的特質都全卸下了,隻剩一個乾淨柔軟的軀體,這樣安靜地等待著他。
他小跑了過去,在人腦門心彈了一下道:“等久了?”
見人一臉震驚,他自己也發現自己糊塗了,隨後默然收手,說走吧。
和宋爺爺一起吃了早餐才去後院挖樹苗,初陽問他六班種的是什麼。
明來看著他扶著的一棵西府海棠道:“和你們班一樣。”
宋爺爺聽明來說了父母帶爺爺去醫院看眼睛的事後有些擔憂,沒了幫他們篩選樹苗的心思,讓初陽自己看著挑。他要去打電話問問情況。
初陽就根據自己的經驗挑了兩棵。挖完樹苗後,爺孫仨簡單吃了午飯,之後宋爺爺去找朋友們喝下午茶,初陽就讓明來和他去文具店買包書殼。
他從小到大都要用包書殼保護書本,卻又愛在書裡亂七八糟地畫。長大了之後就不再用那些花花綠綠的,隻買透明的那種。副科的也都要包,攏共買了很多,連明來的也買了。
2.
周日返校的規定裡,學生們必須在七點之前歸校,超過七點就算晚歸,晚歸得扣班級分。
九中特彆變態的一點就是,個體犯錯所扣分值全掛班級頭上,一人犯錯全班承受,所以導致每個同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錯了點什麼小事都牽連到班級群體。
初陽早就到了,因為他要回來安排種樹事宜。還是坐的明家的車,不過這次就隻有蘇青一人送他們回學校。
手上行李除了兩株樹苗外,還有蘇青給他們買的吃食,兩個大袋。又壯又高的保安大叔拿著探測器把明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探了一遍,沒聽到警報聲都不放心,還又去翻他的書包,看到相機的時候頭猛然抬起,問他帶相機乾什麼。
“玩啊!”明來當著他媽媽的麵,說得理直氣壯,很不開心書包被保安大叔翻來翻去。
初陽直接想跑,然而逃不掉。蘇青看得也著急,主動說孩子都聽話,不會帶什麼違禁物品。
“現在這個年代的學生一個二個都愛耍小聰明得很,你猜不著他會想什麼辦法把違規物品帶進來。”保安大叔語氣不忿。
蘇青被噎,轉顧兒子道:“這相機從陳阿姨那兒拿的?”
明來點了點頭。
“你帶來乾什麼?有什麼好拍的?”
“帶來玩玩嘛,拍人啊,拍建築啊,我們學校建築好看。”
初陽聽得頭皮發麻,明來在他媽麵前裝乖和撒嬌那叫一個在行。
他媽還不知道他把譚欽甩地上那事兒呢。
保安大叔開始查初陽的書包了。沒裝幾本書,校服也早就穿在身上,所以裡麵很空,保安大叔隨便翻了一下就讓他走。
前麵女保安在檢查女生的,初陽看到有一個女生紅著臉,他不明所以,好奇地探頭看了看,剛好看到那個女保安在撕那女生的衛生巾……
明來剛與他媽道完彆,一轉身就看到初陽一張黑沉沉的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女保安從衛生巾裡拿出來了一個智能手機。
倆人對此都沒說什麼,默默從她們身邊走了過去。
六班和七班的植樹區域挨在一塊兒,在他們進門方向的右邊。每個花池間隔一米,沿著圍牆圍了整個校園。但是食堂後麵空出來一麵牆,因為那兒修了個垃圾池,就在七班公共衛生區域的對麵。初陽每次去檢查衛生都要忍受臭垃圾味道。
二人把他們的樹苗放到各自班級區域,隨後再把其他東西放回宿舍。途中特意去宿管處看了路線。
宿管處的窗戶是上了護欄的,要進去隻能從正門走。
“手機能寄到吧?”初陽再又確認一遍。
明來鄭重地點頭。
沒多做停留他們就回了教室,大部分學生都到了,初陽準備等餘下的那三個空位補齊之後就安排第二天的種樹事宜。主任說的是周一植樹,周二給四個大花池鬆土除草,第三天再撒種。這隻是歸屬於學生的一小部分,實際上各個地方都還要再做處理,隻是需要專業人員,於是他們就隻做簡單的。
七點半上自習,一直等到六點五十多了那三個人才急急忙忙奔進教室。初陽與喬新雪對視了一眼後上台。
他不是第一次像個領導者這樣站在講台上控製四十九個同齡人,但九中的學生不一樣,或者說十五六歲的高中生和之前的小屁孩都不一樣。骨子裡的叛逆情結總是在這個年齡階段解開、釋放,然後又在青春荷爾蒙氣息猛足的環境間摸索、自由纏繞。所以儘管他覺得自己好像不緊張,但實際上手和腿都不受控製地顫抖。
“同學們……”聲音略低,底下沒多少人聽見,吵鬨聲依然很大。
他把手撐在桌子上控製就不會抖得厲害,講桌也遮住了腿,所以好像應該是不會有人看出來他在緊張吧,吞了口唾沫,再把聲音揚大:“安靜一下!”
說完,掃視,然後看到慕容衾。慕容衾坐在教室的最中心,太顯眼的位置與太顯眼的擔憂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