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明來聽得有點懵,在家庭紐帶這裡,初陽比他懂,懂太多。
“你愛他們嗎?”
“我很愛他們。”
“是,他們也很愛你。你想要做的恰好是他們也希望你做的,這不就好了嗎?”
明來笑道:“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
“他們愛我勝過我愛他們,我覺得我不配,才會這樣。”
“哎呀,真煩!”初陽一巴掌拍到那雙手上去,兩隻手掌被拍打開,像隻沒有安全感的幼蝶,欲意張開翅膀卻又不敢觸探環境的糟糕。
“家人之間彆計較誰愛得多誰愛得少,不然就不純粹了。”說完,見人還懵著,他又道,“明來,我們太幸福了才會有這樣的煩惱,你肯定知道,很多人連和家長提想學畫畫的機會都沒有。既然你來到了這裡,就證明你是適合在這裡的,既然已經適合了,做什麼就都不要猶豫了,機會很難得的。”
“我知道。正因為太幸福,連怎麼表達愛都不會了。”
“真煩,這世界上奇奇怪怪的感情真煩。”初陽雙手後撐在沙發上,微微偏頭看著窗外,悵然地說,“我這個人的觀點就是,我喜歡你,讓你知道就好了,隨便你怎麼樣。”
明來的瞳孔再次長大,木然地盯著他。初陽回過頭來,與他對視,然後,倆人都笑了。
“是不是?”初陽求問。
“你認真告訴我,你對我是男女之間那種喜歡嗎?”
“男女?你個傻逼……”
明來瞳孔驟縮,無法言語。
“我說過了,是很獨特那種。所以我不知道,真的,我隻是覺得,怎麼突然間你就長那麼大了呢?我錯過了你很重要的成長階段,所以我想要彌補,想要時時刻刻在你身邊,知道你上課的時候是怎麼樣,聽懂了嗎?會不會突然走神?走神的時候在想什麼?下課的時候會去找同學玩嗎?找的都是什麼樣的同學?還有,你有沒有哪一個時刻也這樣想過,想我在做什麼?”
說著說著初陽又笑了,些許溫柔地笑,他自己都沒察覺到,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溫柔,“小時候我們親密無間到無話不談甚至袒腹相向,就像魚兒和水一樣,有了你,我才能自由自在地遊翔,我才能真的做我自己。我對你說過的話全部是真的,即使有些還在肚子裡,但是終有一天它也會真誠地擺在你麵前。這麼說你懂吧?我對你,刨開全部真心,那個真心裡麵,有喜歡。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
明來像是聽懂了,可又再糾結什麼內裡問題,半張著嘴疑惑了好幾秒才說:“你有瀏覽過什麼同性論壇嗎?或者……就是說,這個年頭,其實同性戀也不是什麼,那個,什麼人都會覺得惡心的事了,我是說,你有認真地去了解過這個東西嗎?”明來說得語無倫次。
初陽驚訝地盯著他,無法理解他在“喜歡”這份感情上的遲鈍,所以這番話觸到了他內心的底線,儘管他再怎麼解釋,明來就為什麼要總是把它拉回到同性不同性這個問題上來呢?氣得他翻了個身,一下子伏到明來麵前,湊近,如人願地咬牙切齒說了第一個慌:“看啊!”
“真的?”
“看的時候我都在想你。”
明來臉紅,沉默,然後慢慢偏開了視線。初陽發出了低沉的一聲輕笑,隨後撤回到原位。
“男女之間的感情……我也沒經曆過,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現在對你這樣。我覺得和我們這個時代一點也不一樣了,自從上了初中以後,我們就被猛地一下推著往上長,而且,紫業那幫學生比我在電視裡看到的要猛一點,我跟你說,初三畢業的時候,我們班有個男生和二班的一個女生當眾接吻呢,老師都看著,可他們就是親了。”
“可能反而年紀越小就越有這種衝動?”
“彆彆彆,不是這個的原因,十五歲不大不小,也不是什麼舊時代了,該懂的都懂。我們班還看那種同性戀的電視劇,不是也是住校嗎,初中周末不上課,就有很多同學在教室看。關於這些,我很明白。”
“你初中不常回家嗎?”
初陽答非所問,抓住機會說自己想說的,“所以我說,我很確定,我喜歡你。不用等明確的時間了,我真的忍不住要說,感覺……就挺自然而然的。明來,四個月以來,今天是我話說的最真誠的一天,麵對你,我無法撒謊。”
“但我……初陽,我們的關係至少……”
“哎哎哎哎!”初陽立即做了個噓的動作,“我現在不要你的回應!”
“哦!”
“和我說說你唄。”
“說什麼?”
“比如,你將來想考哪所大學,想做什麼,這些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過,雖然童年的時候吧,就覺得你會當畫家,但好像越長越大,越來越覺得這些夢想不切實際。但也不知道是吧?畢竟實現夢想也不是隻靠高中這三年,也不是上了好大學就能……”
明來:“你還讓不讓我說了?”
“啊哈哈哈哈,好,你說。”
“之前我想考央美,我在北京的美術老師介紹過國內很多所優秀美院,我最喜歡央美,設計學或者建築或者人文學院都可以,但是……太難考了。先不說專業分,光是文化分就要是省一本的75%及以上,這兩年大家的文化分提的都很快,我在北京又沒有係統地學過初中知識,我……”明來停了下來,有些不安地看著初陽,怕人察覺到他不小心說漏了些什麼。
初陽頓了一下才開口:“現在呢?變了?”
初陽在乎的是他能不能堅持。
“現在覺得有點困難,而且,真的確實挺花錢的,你沒學,你不知道,你家也沒背外債。”
“對不起啦!”初陽覺得自己嗓子乾了,鼻子塞得呼吸難耐,還泛酸。感冒真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