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燼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裡他回到了小時候的福利院,他的外公還在世,周圍許多玩伴。
賀燼的親生母親喬瑾在他出生後不久就因為難產離世,所以即便他長大後看了很多關於喬瑾的照片,他對自己的母親依舊沒什麼印象。在賀燼的記憶裡,他隻有外公和秦思穎兩個親人。
賀燼的外公是福利院的老人,在那裡教了幾十年的書,說是教書,其實什麼活都乾,畢竟沒有什麼明確的分工。福利院地方很大,隻是沒完全建成,除了住的地方隻有一棟兩層樓的學校,學校後麵有大片的空地,剛開始長了許多雜草,後來被改成了菜園。
那時秦思穎也還沒被領養,幾個懂事早的小孩兒喜歡跟著賀燼的外公去地裡幫忙。賀燼是裡麵年紀最大的,夏天的時候,他站在菜園入口,就會有七八個孩子自覺在他麵前排好隊。
賀燼挨個給弟弟妹妹們噴驅蚊水。
秦思穎很招蚊子喜歡,賀燼會額外多給她噴一點,然後會收獲一句軟糯糯的道謝,“謝謝哥哥!”她年紀太小,幫不上什麼忙,賀燼就打發她拔草。小姑娘卻很認真,有時候拔的太用力,一屁股蹲在地上,她還會自己哄自己,“不哭不哭,穎穎不疼。”
大人們總被她逗笑。
賀燼被接回賀家後,很少有回福利院的機會。兩年間他隻回去了五次,第二次是得知秦思穎被領養,最後一次是他外公去世。
在福利院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像老舊殘缺的拚圖,再也拚湊不齊。
他連做夢都沒辦法隨心所欲,大抵潛意識裡都知道自己是不幸的,夢著夢著溫馨的畫麵突然破碎。畫麵一轉,賀燼來到懸崖邊,身後一群人逼他跳下去。
他們朝自己喊:“野種!”
“你怎麼不去死!”
……
賀燼突然驚醒,不願意再夢下去。
天已經完全亮了,窗簾沒拉,光線刺眼。賀燼重新閉上眼睛,感覺有些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兩分鐘後才坐起來看時間。
差不多七點半了。
賀燼總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失眠,昨晚倒是因為喝醉早早睡下,可惜做了太久的夢,醒來疲憊感絲毫沒減。他打起精神,照常起床去上班,拿了換的衣服打算去外麵浴室洗個澡,剛走出去就看到了江泊衍。
他怎麼在這兒?
賀燼努力回想昨晚,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隻記得自己喝了許多酒,頭暈目眩,腦子裡最後一幀畫麵是在他眼前亂晃的江泊衍。
難不成是江泊衍把自己帶回來的?
賀燼想起了一些零碎片段,但是覺得不太真實,江泊衍怎麼可能對自己百依百順,應該是在做夢吧。
其實很久以前,江泊衍曾對賀燼敞開過懷抱,他是alpha,處在社會頂端。強者大都會對弱者產生同情的心理,江泊衍也是一樣。有一次他偶然看到賀燼在哭,立馬手忙腳亂,慌忙地問賀燼怎麼了。賀燼剛開始沒吭聲,江泊衍就在旁邊耐心地等著他。賀燼好不容易開口了,聲音又小到可憐,他說:“我外公去世了,我沒有親人了。”
十四歲的江泊衍把賀燼抱進懷裡,信誓旦旦地承諾道:“以後我做你的親人!”
轉眼十年過去,隻有賀燼還記得這些,他早就明白,小時候的話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