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上去一趟又下來,把每道菜都夾了一些,放在盤子裡端上去。
“親愛的,”北歌站在書房門口,她聽見裡麵有人說話的聲音,屈指輕輕扣門,語氣刻意放柔,像是哄小孩子的語調,“該吃午飯了。”
裡麵的人聲霎時停下,接著就是踩拖鞋來開門的聲音,衛姝打開門,笑得一臉驚喜:“你回家啦?”
北歌越過她偷偷看裡麵,果然,兩台電腦三台顯示屏外加一個筆記本電腦都開著,還有數位板和大堆工具。
“在加班嗎?”北歌聲音底氣不足,她主動給衛姝請了假,耽誤了人家的工期,到頭來自己還是催促人家交稿的甲方,想到衛姝在因為自己的疏漏而加班,心裡就有點不落忍。
剛剛出院呢,腦袋裡那麼大一個腫塊,左臂還上著石膏,下個星期才拆,就要加班加點趕設計,看著就讓人心疼。
衛姝接過她端著的盤子,順手拉人進門,一腳反踢,關了門。
“嗯呐,所以你先等一會兒,我結個尾就下班。”衛姝把北歌安置在寫字台旁邊的小沙發上,抬起筆電的屏幕,“今天就到這裡,有事發微信,散會。”
北歌瞬間側頭,睜大眼睛看向筆電:“你,剛才在開會?”
衛姝已經關了電腦,抬頭觸及她的視線,好笑道:“對,有兩個項目挺著急的,臨時開個會商量一下。”
北歌低頭看腳,然後抬頭:“什麼項目啊……怎麼這麼急,延緩幾天應該沒問題吧。”
衛姝也笑,心情看起來十分愉悅,聲調都是揚著的:“用不著,這兩個項目啊,加班加點也得給弄出來。”
北歌的頭更低了。
她是剛剛才知道衛姝接了他們公司的設計稿。可衛姝是乙方,肯定早就知道設計稿是哪家公司。
加上衛姝的態度,北歌一時搞不清楚該怎麼應對。
衛姝哼著歌把筆電扔掉,將沙發麵前的小茶幾清理出來,然後把盤子擺好,倒了一杯水就開始吃飯。
“你吃了嗎?”衛姝問北歌。
北歌抬頭飛快看了她一眼,慌亂一點頭,又低下。
衛姝咽下嘴裡的東西,喝著水看了北歌幾眼,當她還在為早上的事情躲避,就沒再問。
食物的輕微咀嚼聲,伴隨海鮮汁的鮮香,周圍彌漫淡淡的油墨味道,畫紙蠟筆彩鉛散落在盒子裡,五彩紛呈。
北歌忽地想起剛畢業的衛姝。
衛姝十四歲那年出國,在國外上高中,十八歲回國上大學,讀的是藝術與設計學院。她開了家小工作室,最初隻有三個人,規模小,起步緩慢且艱難,隻能接一些網上的散單,北歌就想著幫忙,把自家公司的單子給衛姝。
意料之中,衛姝果斷拒絕。
那天外麵下著雨,陰雨連綿,落地窗外是藍灰色的天空,衛姝側對著北歌坐在窗前,在畫架上用水彩塗抹一幅畫。
她穿著耐臟的淺色牛仔背帶褲,裡麵是純白短袖,已經濺上各色染料。
她暈在那片沉鬱的雨色裡,聲音和樣貌都不甚清晰,抬眼看來時,近似一筆融進背景的水彩。
那是撲麵而來、令人窒息的藝術張力。
衛姝似乎在笑,也似低聲告示,至今回想起來,仍舊如聞鐘罄:“你公司的單子,我會自己爭取。”
如今cycle的負責人寧願在會上彙報設計稿未交稿,也沒主動提出要換人。dimon的原版商標是國內一流設計公司,更改商標需要同等水平的公司,甚至更高水平。這兩個項目,在沒有她插手的情況下,都歸入姝色。
北歌想,她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