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月下旬,帝京雍王府。
雍王舒珣麵若冬月清霜,薄唇緊抿,狹長的鳳眸裡涔著三分怒火,端坐主位凝視著垂首跪在殿內的長女,不無失望的輕聲斥責:
“現下京中朝局晦暗,吾的忠告都被你拋去九霄雲外了不成?還敢應了定安侯代人去襄州尋寧燁?”
長女舒靜深與小侯爺寧爍早有婚約,此番是寧爍找上了她,言說自己出京不便,希求她幫忙,去趟襄州,給寧燁遞送口信。
舒靜深答應的爽快,帶著王府小廝就要偷偷出城,孰料半路便被老母親派人抓了回來,落得今時慘狀。
“女兒沒有,母親息怒。”舒靜深抿了抿嘴:“寧府如今被長公主和雲相兩方惦記,女兒放心不下。況且您不也心向長公…”
“住口!”舒珣厲聲打斷了她的話音:
“此語再莫提及。舒家的身份處境,還要吾說多少次?回房反省,這幾日不準再出府。”
舒瀾意與蕭妧在門外聽牆角,舒珣的話音入耳,舒瀾意拉著蕭妧掉頭就跑:
“快走,彆讓娘親和姐姐撞見,會難堪的。”
蕭妧一路跑一路說:“舒姨行事太過審慎了吧。寧府若真投效長公主,不是正中下懷嗎?”
“我娘臨深履薄慣了,正常。不然為何姐姐和寧大哥的婚約推了多年,一直不成呢?”
舒瀾意拍了拍胸脯順氣:“你想法子用你家的人脈,給殿下送個口風唄。”
“不敢。”蕭妧把腦袋晃成了撥浪鼓:“我娘能把我軍法從事,一刀哢嚓了,你信不?”
“膽小鬼,”舒瀾意剜了她一眼:“你不乾我乾,以後彆跟我搶功。”
是夜,舒瀾意偷摸尋去長姐的臥房,在窗外輕喚:“姐,開窗戶,放我進去…”
舒靜深聽得聲音,忙不迭地的讓人翻窗進了房間,“沒人看見你過來吧?母親把門都給我鎖了。”
“沒有。”舒瀾意俏皮的眨了眨眼,“姐姐把東西給我,我給你送去襄州。”
“你怎麼送?”舒靜深並不信幼妹有這本事,如今京中處處耳目,襄州也好不到哪裡去。
“母親先前答應了,明日我和妧兒去姑蘇,半路溜號不難。”舒瀾意一臉得意。
“沒東西,”舒靜深附耳低語:
“是口信。寧大哥說他留京假意答應雲相和平陵侯的拉攏,讓燁姐姐暗中投效長公主,侯府令牌在她手裡。此話送不出去就不送,不可假手於人,否則寧府萬劫不複。”
“知道,溜了溜了。”舒瀾意點頭如小雞啄米,閃身去窗邊:“姐你照顧好自己噢。”
舒靜深見幼妹靈巧的翻了出去,隨手便關了窗戶。
舒瀾意美滋滋的走在回廊下,卻被突然冒出來圍攏她的王府親衛嚇了一跳。
“東西拿來。”舒珣幽幽閃身出來,開口跟女兒討要寧府交付的物件。
舒瀾意忽閃著羽睫倒退兩步,裝傻充愣的賣乖撒嬌:“娘親要什麼,女兒沒聽懂。”
舒珣也不廢話,直接近前搜身,結果一無所獲。
她凝眸審視著舒瀾意,沉聲吩咐左右:“關起來。去通知蕭帥,把蕭妧看住了。”
舒瀾意沒想到母親跟她玩了場守株待兔的大戲,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蒙頭轉向,定安侯府的消息非但送不出,一會兒她自己還得老老實實竹筒倒豆子。
待到把不省心的女兒們都看起來,舒珣斂眸思忖半晌,才吩咐近侍:
“侯府調兵令牌不在小侯爺身上,傳訊殿下,拉攏寧燁一人即可。讓她穩住寧燁,京中定安侯府,吾和蕭帥還是護得住的。”
*
八月天高雲淡,風清雲朗。
文昭著人備好了馬匹,邀約寧燁一道,帶雲葳往襄州城郊跑馬,以求拉近與這母女二人的關係。
雲葳望著府門外的高頭大馬,不免有些膽寒,將求助的目光遞向了身側的桃枝。
“一會婢子跟您同騎,不必害怕。”桃枝知曉雲葳不會騎馬,輕聲出言安撫。
“沒學過?”文昭聽見她二人咬耳朵,抬腳過來湊熱鬨:
“那孤教你,總不能以後次次出門都要人帶你吧。”
“臣可以讓桃枝教,不敢勞煩殿下。”雲葳客氣的回絕了。
“她想教早便教了。”文昭笑眯眯的掃了桃枝一眼,眸光卻有些淩厲,伸手拉過雲葳的衣袖,拐帶著小人走去了自己的寶馬前:“上去。”
雲葳戰戰兢兢的望著眼前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大馬,有些手足無措,踟躕良久也沒敢往上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