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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雨水淅淅瀝瀝,不間斷的從天際落下,似是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碩大無比的網,從雲層垂到地麵,模糊了層層疊疊的黛色群山。
冷青嵐就穿梭在這樣的蒙山細雨中,她的速度很快,幾息的功夫,她就能一個飛身從遠處枝乾躍下。
林中寂靜,她躍過了最後一道山麓,前方正是蘆州城。
蘆州城內也在下雨,往日熱鬨的街道因此也無人上路擺賣攤貨,行人更是少的可憐,街邊隻有幾家商鋪酒樓和客棧還在開著。
一個背著黑木長弓的人披著一層蓑衣從城門進來,蓑衣下是已經淋濕的毛氅,他在一處停下,進了街邊的客棧。
見有人進來,剛要打瞌睡的小二立刻精神起來,他趕緊迎上去,“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住店。”
“好嘞,您跟我來。”小二領著那人到賬房前,“老張,給這位客官開間房。”
賬房放下算盤,一邊上下打量著那人的模樣,一邊指著掛在身後牆上的牌子,“現在就剩下天字號兩間了,客官您看。”
那人遞上一錠銀子,毫不猶豫,“就第一個吧,還要麻煩你們給弄些熱水,再買一身衣物送上來。”
賬房剛要伸手,就被小二搶先接過銀子,無視賬房的白眼,他笑得燦爛,“客官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進了房間,欒朔把蓑衣和大氅脫下扔到一邊,然後拿起屏風內的布巾,擦拭著在此之前摘下的黑木長弓。
半晌,他聽到門外有人說話,“客官小心腳下……就是最裡麵那間了。”
“嗯,還要麻煩你再去給我弄些熱水和炭火來。”
說話人聲音溫柔,是個女子。接著他就聽到隔壁開門關門,和小二敲響房門的聲音。
“客官,熱水已經燒好了,衣物也買了,您看合不合身。”
“嗯。”欒朔示意他放下,“小二,我有事要問你,你可知蘆州城有沒有什麼新開的醫館。”
“客官您問的一定是楚神醫的醫館吧,就離咱們客棧不遠,您就順著西街往裡走,看到一個青白醫館的牌子就是了。”
“青白醫館?”
“對,這楚神醫真是神啊,每天晚上江府都邀請他去給江小姐治病,據說江小姐的打娘胎帶的心疾都快被他治好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
天色漸暗,雨聲已止。
欒朔背著弓站在青白醫館不遠處的樹下,他看著上麵掛著的已經閉館的牌子,想到小二說的話,隻好先靠在樹邊眯著眼等著。
良久,聽到有馬車停下,欒朔睜眼看過去。有一青袍男子在童子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馬夫對他行了個禮,不知道說了什麼,男子作揖回了一句話,直到馬車遠去才打算進去。
想必那就是桑既白所說的師兄楚白溪了,隻是他的腿明明可以走路,桑既白莫不是在騙他。
欒朔起身揉了揉後頸,正打算向前,卻忽然感到一絲閃過的殺意,這殺意突如其來又快速消失,若不是久在戰場的他已經對殺意太過敏感,否則他絕對察覺不到。
他手負背後,摸到長弓。
劍芒至。
“是冷姑娘!公子快看!”白芷指著樹下正在打鬥的兩人,“她和彆人打起來了。”
楚白溪抬眼看向那處,蹙了蹙眉。
劍刃砍在弓柄,黑木長弓留下一處劃痕。欒朔退後兩步,看向冷青嵐,沒有多話,開弓射出一箭。
冷青嵐橫劍劈過,卻也退後兩步。
沒想到這一箭來的快,勁道也大,卻沒有任何元炁。對方若想要他們性命,又怎麼可能會派沒有元炁的人來刺殺呢?實在可疑。
她心下快速想著,又刺出一劍,這一劍同樣迅疾,卻隻是簡單一劍。
欒朔斜出一腳踹向樹乾,無數雨珠墜落模糊了冷青嵐的視線。
趁此機會他兩步躍上枝乾,登上高處又射出一箭。
滴落的雨珠在被刺破的瞬間綻開了水花,箭羽從中掠過卻未沾上一滴。欒朔用了八分力度,他有自信,這一箭即使是薛青也接不住。
隻可惜他低估了對手。
隻見對方閃過一劍斬斷箭羽,又迅速向後撤回一步,於瞬息間回劍橫起劍身擋在眉心,那仍然迅疾而來的箭頭被擋在劍樋處,快速旋轉中竟磨出微小的青色光芒來。
他有元炁!
這箭的力度和準頭都是絕佳,這人絕不可能是無能之輩。楚白溪雖也境界不低,但同時難在行動不便,對方派這人來必然可以在無意中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