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雲頓了一下，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能不再傷害到林岫。

在談論起這件事之前，林舒雲先是說了一句：“岫岫，我希望你能夠記住一點。媽媽，永遠都會無條件地站在你的身邊。”

“.....”

林岫沒說話，隻是默默聽著。

“按理說，他傷害了你，媽媽應該為你討回公道的。”

林舒雲一點一點地說起，“可是這些年來，得虧了風家，我們才能還清債務，不至於被逼得東躲西藏。”

“如果他也喜歡你，那麼在這件事情上，媽媽不會有任何意見。”

“隻是現在，人家已經明確地拒絕你了。那麼你的感情，從此刻開始，就成了他的困擾，也成了風家的困擾。”

林舒雲緊緊握著林岫的手，說道：“雖然媽媽現在這樣說，對你來說會很殘忍。但是岫岫，風家待我們不薄的，風止又是家中獨子。無論是你對他的喜歡，還是風止對你的所作所為，都會給風家帶來矛盾。所以，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

‘就這樣.....算了？’

想到這，林岫的眼淚‘啪嗒’一下，就落了下來.....

他將自己蜷縮地更緊、更小，仿佛是置身於什麼地獄深淵裡，周圍除了自己，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試問這世間，又有哪位母親是不心疼孩子的？

走到如今這一步，毫不誇張的說，比從林舒雲心頭上生剜去一塊肉都要疼啊！！！

“......”

林舒雲張了張嘴，卻已經哽咽得幾乎就要說不下去了.....她受不住了，便撇過頭去，一滴淚旋即落下——她悄悄抹了一把，回頭低聲說道：“是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

“岫岫，跟媽媽走吧。”

“我們一起，離開風家，離開風止.....好不好？”

“......”

林岫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有什麼彆的選擇沒有？

或許這就是他與風止之間的參差吧，在同一件事情上，犯下錯誤的風止可以做到毫發無損，而他作為受害者，卻要和媽媽一塊兒離開這裡.....

“好.....我聽你的。”

不知道為什麼？

將這話說出來的時候，林岫並沒有自己想象中來得那麼悲傷，甚至有一瞬——他覺得自己就快要解脫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麵對風止那大少爺脾氣了，也再也不會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

林舒雲牽強地笑了笑，十分憐惜地摸了摸林岫的眼瞼，輕聲道：“眼睛都哭腫了，快擦乾眼淚，洗把臉，去見見夫人吧。這些年，夫人對你也幫助了不少。”

林岫情緒上沒有任何波瀾地回應道：“我知道了.....”

......

房門被重新打開，再關上.....裡麵，又隻剩下了林岫一人。

四周黑黢黢的，不過好在有了先前的經驗。

這次，林岫適應地很快。

‘對啊，無論是什麼事，久了，也就習慣了.....黑暗如此，傷害，亦是如此。習慣了，也就不會那麼疼了。’

.....

他強打著精神，見過耿靜後，便徹底累了。剛沾到床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等他再度醒時，天，依舊是黑的。

他渾渾噩噩地爬起身來，看了眼時間，已是深夜。本想隻是起身想去喝杯水，卻看到了客廳外的林舒雲，還在忙著做最後的一次清潔工作。

一看到林岫出來，林舒雲立馬就打起精神——

不過此時耿靜已經睡下了，所以她走過去時，隻是緊緊握住林岫的手，壓低聲量，關切地問道：“岫岫，你要去哪？”

“.....”

林岫怔忡地望向了她，好像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我怎麼出來了？’

‘對啊.....去哪？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林岫微微斂眸，旋即看向窗外，像是想起了些什麼，低聲呢喃道：“明天，就要走了....可是我還沒有打掃庭院呢。”

“岫岫.....”

林舒雲有些擔心他的狀態，“其實不做也沒關係的。”

“媽，我沒事。”

林岫勉力一笑，“做事總要有始有終，不是嗎？”

“.....”

林舒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其實是她很想讓林岫回去好好休息的。但是這種時候，或許沒有什麼是比讓他找一件事情，讓自己忙起來更好分散注意力的了。

“那你去吧。”林舒雲摸了摸他的臉，關切道：“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

“......”

林岫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

深夜，

院落裡，遍地都是枯葉。

而頭頂上，那骨碌碌的枝丫上，卻未著一片。

在這樣荒涼的夜晚，在這樣淒清的月光之下，林岫孤身一人，便想要掃儘滿庭枯黃.....

枯葉與地麵摩擦的聲響，‘刷啦啦——刷啦啦——’

分毫不差的，全部落入林岫耳畔，試圖以此來填滿那空無一物的內心。

他累了，就坐在門前的台階上。

抬眼望去.....

就連皎潔柔和月光，在此刻，都變得能夠灼人眼——

‘！！！’

林岫忽然目光一滯——

隻見夜裡的天空，是墨色的，萬裡無雲也無星。

熾白的路燈之下，隻映照了一顆枯樹。

霎時間，他連呼吸都變得格外沉重壓抑了起來.....

原是樹上掛著燈，可他卻誤以為那是月亮。

而這一誤，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