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前腳含著歉意送走老師傅,後腳就罰小姐抄寫五十遍《學記》。
小姐幽怨地看她,她低頭磨墨不語。
小姐在紙上寫啊寫,寫一張往她麵前一推,她認識的字不多,磕磕絆絆地隻知道大概是一句戲文。
“山有木……木有……,心……不知。”
她臉上的茫然太過明顯,小姐淡淡的目光從她這裡移到桌上,並不在意她不懂,畢竟來日方長。
她聽到小姐似乎在歎氣,“這張你收起來吧。”
那時候不懂便不懂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男人登門拜訪,聲稱小姐是他的恩人,曾慷慨解囊扶持他於困微時,此番是特意回來報恩的。
那男人一身褂衫,相貌英武,身材俊偉,以前身著布衣時藏蓄不露的氣度現在儘皆顯現。
老爺對桌上的一盒子黃金不著一眼,卻將座下的男子上下打量,連連點頭,頗為欣賞。
小姐與她扒著廳堂的側門往裡看,隻看得見和藹可親的老爺與下方一個辮子烏青的男人一半光滑的頭頂。
“我爹怎麼這麼高興……”
“老爺喜歡那個人唄。”
小姐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生了氣,將她的手腕拽住,“我們走!”
後來怎麼著了呢?
她似乎總是看到小姐失神的樣子,無論怎麼費心思做出些草編小動物,或是變戲法似的掏出小點心來,也逗引不出她的笑意。
驀地有一天晚上,她為小姐吹熄燈盞裡的蠟燭時,小姐站在了她身後,她回身被嚇了一跳,然後往後仰著撐住桌子才不至於跌倒,“怎麼了?”
小姐低下頭,解開的頭發柔順地貼著她的臉龐往下滑落,等開口說出話來悶聲悶氣地分明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我今天出去,把帕子丟了,你再給我繡一塊吧。”
原來隻是這樣的事……她說不清楚是輕鬆還是失望。
“好,還要繡上小姐的名字花紋這樣的式樣嗎?”
“不,”小姐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她,“要不一樣的……”
她明明極其認真地去聽了,可是麵前的小姐說出口的話一個字也聽不清。
到底是要什麼樣的……她頭痛起來,猛地抬起頭,手臂已經麻木了。
周圍都是黑漆漆的磚牆,不是精心裝飾的繡房。
“娘,”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捏著簾子站在門邊,手裡攥著一截臟兮兮的繩子,一看就是剛在外麵玩的高興突然進來的,他一團稚氣地跟她說道,“外麵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