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對於季隋陳來說,他前十年的人生算得上是順風順水的。
他想要什麼便能得到什麼,不想要什麼,那東西便再也不會在他眼中出現。
所以他為什麼會生病呢?不隻是他父母,連他自己都想不通。
“寶貝,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誰把你養成這樣。你對得起我們嗎?”
“你什麼意思季樺?我辛辛苦苦把他帶大,你除了打錢和逗孩子還會什麼?你有關心過這個家嗎?”
“我為這個家付出的還不夠多嗎?你天天呆在家裡你懂個屁,你帶出來的孩子出了問題,你還好意思說?”
“付出?你要是真的在乎這個家就被三天兩頭帶女人回來啊,真他媽不要臉!他有問題也是你的種出了問題,我建議你去查一查你的精子是不是有劣質基因……”
十三歲的季隋陳聽著他們的爭吵,一陣惡心傳來,試圖站起身走回房間,但他卻動不了。
他隻能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感受著指尖傳來的麻木。
為什麼偏偏是他變成了有問題的、不正常的孩子呢?
等到他們吵到精疲力竭,或者是終於意識到這樣的行為不適合在孩子麵前展露,帶著歉意對他道歉並把他送回房間後,他衝進衛生間,抱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季家不願意把他送去醫院,似乎那樣就不得不麵對季家的孩子有精神病這樣的事實。他們掩耳盜鈴,為了季家的麵子,讓季隋陳在家裡“修養”。
那時他幾乎放棄了所有社交,隻剩下望鶴昀一人來往,於是他將望鶴昀當成了救命稻草。
望鶴昀關心他,發現他失眠,便將自己的安神藥分給他;望家替他做的藥膳,會分他一份,甚至……監督他吃藥。
季隋陳甚至不知道望鶴昀從哪裡弄來的那些治精神病的藥,但他也從沒懷疑過,隻要望鶴昀喂他吃,他就吃。他還記得那個時候,每次他去看望生病的望鶴昀,望鶴昀就偷偷拉開床頭櫃,把準備好的藥遞給他。
望鶴昀就是這樣,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關懷、溫柔,隻要你向他尋求幫助,他就會予以回應。
起初他以為這是正常的,起初他以為愛就是這樣,因為他父母也是這樣。他們滿足季隋陳提出的所有要求,但是如果他不提呢?
像是著了魔一樣,季隋陳陷入了這樣的困局。
如果他什麼都不說呢?
季隋陳嘗試著這麼做了,事實卻令他失望。難道他所有的愛都是他要求來的?為什麼他們不會主動來關心他呢,難道當他不說“我需要”的時候,就意味著他不需要嗎?
有時他會覺得這是愛,生活令他滿足,有時他恨父母也恨望鶴昀,恨他們關心他,卻不關心不說話的他,不關心不正常的他,不關心……完整的他。
但是喬瑛不一樣。他熟悉喬瑛的眼神,像是看路邊的流浪貓一樣看他,隻需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需要什麼。
可為什麼最近喬瑛都沒有來看他了呢?難道是自己出院那天說喬瑛做飯難吃,把他傷到了?
季隋陳躺在家裡,想了想,雖然已經忘了自己那天到底說的什麼,但好像確實挺過分的,要不還是去道個歉吧。
喬瑛剛下課,還沒走出教室,就聽見周圍的女生竊竊私語。
“季隋陳怎麼會過來啊,怎麼辦,我沒化妝!”
“他手裡拿的是什麼,便當嗎?不會是給人送飯吧。”
“不應該吧,望鶴昀也不在咱們班啊。”
季隋陳來了?喬瑛走出去,果然看見季隋陳站在走廊上,手裡提著保溫袋,正在低頭看手機。
不知道是來找誰的,應該不是來找自己的吧,喬瑛直接路過,卻被季隋陳拉住了胳膊。
“喂!”季隋陳見喬瑛頭也不回地從自己麵前走過,十分不滿:“乾嘛,沒看見我?”
喬瑛一臉問號地回頭:“第一,我不叫喂,第二,大哥,你又不說話,誰知道你來找誰?”
季隋陳眼神躲閃:“我找你有點事。”
喬瑛掃了季隋陳手裡的保溫袋一眼,心裡騰生不妙的預感。
“長話短說,我一會兒還有事兒。”
季隋陳抿了抿唇,把喬瑛帶到了人少的地方,將手裡的袋子塞到他手上。
喬瑛腦子都亂了:“你乾嘛?”
季隋陳急匆匆丟下一句:“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美食,不用還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