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夜裡,我還經常和鹿竹在景觀大道散步,整個古靈院到處都遍布著我們的足跡。
她是我的古語老師,我總是會從課本裡犄角旮旯的地方摳出來陌生的知識點,然後去她辦公室找她答疑。其實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隻想再靠近她一些,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我喜歡她在課堂上當著所有人的麵表揚我,我也喜歡她給我的抹茶冰激淩,我會覺得格外幸福,雖然她一直假裝著毫不在意,但我想她也一定知道。
每天上午我會在九龍嶺練咒術,這裡平時沒什麼人,她也會經常來。我們的元炁都是水坎,一開始她會指導我怎麼納炁,怎麼發力,怎麼結咒,還會教我一些我不會的咒術。慢慢的,我的水平開始超過她了,她就開始扯著我聊天。從小時候縣城漏雨的平房,聊到退伍後的打算;從南派山叔的盜墓筆記,聊到加繆的荒誕主義……
可是我們從未談及我們自己,這似乎是一個約定俗成的禁忌,遙遠到沒人敢輕易觸碰。
"還有半個小時!"老趙把煙頭狠狠地在地上摁滅,雙眼直視遠方,我恍惚的思緒與此同時也被打亂了。
之前老趙在我眼裡一直是一個不願意墨守成規,生性灑脫的大男孩,要不然也不會違反規定額外給我們搞來酒,更不會為了研製禁術,燒掉半個古靈院。
可這一刻,我覺得他是一個身經百戰,曆經磨難的將軍,渾身散發著不曾有過的殺氣和憤怒,像一隻暴怒的獅子。
他臉上的皺紋雕琢了滄桑,他半白的頭發寫滿了過往。
這是我們的土地,他族無論如何也不能踏足。
人族從未忘記如何戰鬥。
長安即是底線,越過就是死亡。
我們不求回報,我們無論生死。
我要看你們絕望,看你們臣服。
這是我的主場,我要將你驅逐。
六一此時已經把手裡的那瓶酒喝完了,臉上微微泛著紅暈,打了一個酒嗝,遠遠地把酒瓶扔給了出去。
酒瓶掉落到水泥地上,濺起了無數的玻璃碎渣。
“請你們再好好看看這座城市,半天之後,這裡可能就會毀滅。”老趙鄭重地凝望著我們,不帶一點往日的痞子氣息,“當初是我們選擇的這條路,城裡還有五十多萬不願意走的百姓,誓與長安共存亡。”
“贏了,被送上軍事法庭,輸了,就死在虯族之手,半隻腳已經踏進黃泉路了,可以使勁造了。”我瞪著老趙,脈門漸開,元炁流過全身的經絡,眼前浮現出淡綠色的光芒,“最後的蕭龍後裔,不得活的漂亮點?”
六一狠狠地把眼睛摘掉,扔飛了出去,天煞瞳一瞬間燃了起來,火光映照了他的臉龐:“長安無論如果也不能被核爆!我在這還有五套房呢,我還沒體驗過收租的快樂!”
陳蘇沐終於停止了撥弄他的頭發,緩緩站了起來,指甲快速地伸了出來,像十個尖銳的刀尖,紫色的閃電包裹著他的雙臂,發出了劈裡啪啦的聲響:“來都來了,玩個痛快!從切斷兵部信號違抗軍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豁出去了。”
“老趙,這次可是我們陪你玩命!”我呲著牙咧著嘴,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癟的唇,手中聚納的水霧,已經慢慢凝結成了冰狀的苦無。
走到這一步,我們幾個不論是誰,早已無路可退了。
遠處漸漸出現了一個藍色的光點,格外刺眼。
它慢慢地變大,膨脹出了一個眼睛的形狀,最中心是一圈又一圈的螺旋。
我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奇觀,原來這就是空間裂痕啊。
空間裂痕一直持續膨脹,絲毫沒有停下來了跡象。
我越來越緊張,手心和額頭不停的冒著汗,緩緩地將右腿後撤,側身,提肘,左拳拳眼與目光平齊,收起下巴,右手反握苦無。
六一顫抖著說:“這玩意,到底要變得多大啊?”
“他媽的,我們全都猜錯了!這裡才是主戰場!我們全都被耍了!這不是咱四個能打得過的!去他媽的劉子雲,他是人民心中的英雄,是研究空間裂痕的大師,他要拉著我們一起去給陪葬!”老趙暴嗬,額頭上青筋突起。
我也懵逼了,說好的這裡是次要戰場呢?
我至今還記得劉子雲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跟說我們四個人應付這裡足夠了,這裡不會有大規模虯族,讓我們彆緊張放輕鬆,任務很簡單。雖然我一直不相信他,可是我如何也想不到這裡居然是主戰場,此刻眼前的空間裂痕比之前預測的足足大了五倍有餘,而且依舊在不停的膨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下來。
命運是荒誕的,也是無常的,永遠毫無邏輯可言。
鹿竹,我又想你了,你此刻在哪?
這一次,我真的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