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元奶奶最疼的是元三叔,那元爺爺最看重的就是挨著他坐的大伯一家。
大伯身為長子,乾農活的本事是家裡的一把手,勤快肯吃苦,是元爺爺心中繼承他打更人身份的最佳人選。
大伯身邊坐著的是大伯母高氏,身穿素色布衫,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長眉入鬢,生的很是清秀。
作為家中的長媳,大伯母不僅為人賢惠平和,還一鼓作氣的給大伯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腰杆彆提挺得多直了。
這會兒見元霽一家三口進來,大伯母立時招呼:“二弟、二弟妹,就等你們三了,快坐下吃飯,今兒個三弟帶了豬肉回來,我切成了肉沫和白菜一塊兒拿去燉了,叫大家夥都嘗嘗肉味。”
元冰聞言,笑將元霽塞到了下首的幾個小豆丁中間,應道:“大嫂的手藝,我可得多嘗兩口。”
言罷,又捏著元霽的小胖臉道:“娘,咱家這都多久沒吃肉了,您瞧瞧霽兒這張臉,都瘦的看不見肉了,您看在他大病初愈的份上,多給他幾塊肉補補。”
元霽紅著臉聽他爹胡說八道。
他穿過來的這三個月,他爹娘私底下沒少給他開小灶(雖然都是三個人一塊兒吃),整個人較三個月前胖了一圈,尤其是他這張肉感十足的小肥臉,嘟嘟的不像農人家的孩子。
就這樣,他爹還有臉說他瘦了,沒見奶奶的白眼都翻上天去了嗎?
沒等元奶奶發飆,在元霽身旁坐著的小姑娘就道:“二叔,我是女孩子,要苗條,不能多吃肉,我分肉給雨水弟。”
說話的小姑娘是元霽的大堂姐元白露,今年十二歲,在現代還是讀小學的年紀,可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半個勞力了,聽大伯母的意思,翻年就要給白露姐相看人家。
“彆彆彆,白露姐你自己吃。”元霽揮舞著藕節似得胖手拒絕。
開玩笑,平常和這群小豆丁搶吃的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會兒要真從他們嘴裡搶吃的,那他可沒臉見人了。
“雨水哥,你不愛吃肉嗎?肉很好吃的。”才五歲的小堂弟元霜降眨巴著濕乎乎的大眼睛懵懂問。
再一次聽到雨水這聽著就很有生活氣息的小名,元霽無奈歎氣。
家中幾個孩子的名字,都是元奶奶跋山涉水,徒步去鎮裡請教了據傳十分靈驗的算命先生,按著二十四節氣取得。
大堂哥驚蟄,大堂姐白露,二堂妹寒露,三堂弟霜降,好聽又好記,原本到了元霽這兒,也是要按這個傳統,取名雨水。
隻是他娘蘇素腹內有些墨水,嫌棄雨水這個名字不好聽,又恰逢生產那日大雨初晴,腦袋裡忽然就閃過了一個霽字。
至此,他的大名就成了霽,而雨水這個他奶奶十分中意的名字就成了他的小名,家中的小輩也大多這樣喚他,比如白露就稱他為雨水弟,霜降喚他雨水哥。
再次感謝他娘的靈光一閃,霽字的筆畫雖多,卻比雨水要好得多。
收起不知歪到哪兒去的心思,元霽正色朝元霜降道:“霜降弟弟,肉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會有人不愛吃呢,我當然也是愛吃的。”
“那白露姐要分給你,你為啥不要啊?”元霜降更疑惑了。
“我愛吃肉,白露姐也愛吃肉,若是要我將自己的肉分給彆人,我便覺心如刀絞,同樣愛吃肉的白露姐肯定也是這樣,既如此,我又怎麼忍心讓白露姐把肉分給我呢?”
看著元霽小大人似得的給霜降講道理,桌上的大人們都笑出了聲,連元奶奶皺了許久的眉頭都鬆開了,眼中帶著化不去的笑意。
“霽兒小小年紀就懂得以己度人的道理,將來肯定有大出息。”元三叔聲音溫和似春風,連塞零花這樣接地氣的動作也顯得文雅清貴,“給霽兒買糖吃。”
在元奶奶的注視下,元霽愣是沒敢伸爪子,隻厚著臉皮往元三叔身旁湊了湊,笑眯眯的問:“三叔,什麼是‘以己度人’啊?”
元霽使勁睜著他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三叔,心道:三叔啊,看看你家侄兒這雙渴望知識的眼睛吧,能把話題引到讀書上,給個不下地乾活的機會不?
元三叔還沒回話,霜降就坐不住了,拿著雙筷子往桌子上敲,吵吵嚷嚷的說餓了,鬨著要吃飯。
元霽的讀書A計劃,卒。
雖然元家整體的氛圍更偏向民主,做什麼事都有商有量的,可一到飯桌上,封建大家長的色彩就一覽無餘了。
首先,是主食白粥的分量問題。
雖然桌上的每個人都拿著一樣大的碗,可分粥的是他奶奶,一個恨不得一分錢當做兩分花的摳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