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葉府
落日的餘暉映照在整齊而精致的瓦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微光,突然一個圓溜溜、毛茸茸的腦袋冒了出來,緊接著,瘦削的少女爬上了牆頭,望著圍牆之下寂靜無人的街道,她鬆了一口氣,歎道:“謝天謝地,終於要逃出來了。”
小心翼翼地調整好姿勢,直到穩穩地坐在了牆頭的瓦片上,少女才放下心來,抬手擦了擦額頭的薄汗。
這是葉府最外層的圍牆,逃到這裡說明她差不多安全了。
葉清和已經快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了,天知道,她等這一刻等了多久——逃離葉府是她穿越這兩年來唯一的願望。
她本是個平凡的女大學生,因為熬夜打遊戲猝死在宿舍裡,再睜眼,已經躺在陌生的地方了。
既來之,則安之,她本就是鹹魚性子,象征性地驚慌了一會兒就冷靜下來了。
彆的都不是問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人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這是她剛明白的道理。
直到她了解到了自己的處境,或者說是原主的處境。
原主葉婷是襄陽葉家的四小姐,看著光鮮,過得卻連得臉的下人都不如,就因為她是個女孩。
葉家大少爺與金陵富商之女曲氏成親數年,隻生了兩個女兒,眼見二房的嫡子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他們卻連個男丁都沒有,二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要知道,大房若是沒有男丁,這家業可就要落到二房手裡了,於是二人求神拜佛,終於懷了第三胎,城外寺廟的大師說,此胎必是個小少爺,二人欣喜若狂。
可曲氏分娩之時,生出來的卻是個女孩,葉大失望至極,整個月子都沒去看曲氏一眼,曲氏也同樣傻眼了,出了月子就去城外的寺廟,尋那位忘意大師。
起初,大師聽了她的遭遇,表示同情惋惜,歎道:“這都是天意,施主還是隨緣吧。”
曲氏覺得他話中有話,便糾纏不休,大師被鬨得沒辦法,扔下句“惡紫奪朱”就去閉關了。
這一句話就是葉婷所有不幸的來源。
葉清和穿過來的這兩年雖然吃穿不差,但是飽受府中諸人的冷眼,連下人都敢欺負到她頭上,她不願在再過這樣的生活,就盤算著逃了。
想到這,她不禁嘟囔:“真不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才待了兩年就受不了了,原主可是熬了十三四年。
這時,宅子裡突然喧鬨了起來,葉清和心中有數,多半是府裡的人發現了四小姐失蹤,現在正急著要找呢。
奇怪的是,葉婷在這府中與一個透明人無異,按理說一時半刻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可現在才過了多久?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逃離,府內竟鬨了起來?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容不得她想太多,再坐在這裡遲早會被仆役發現。
可她遲遲不往下跳也是有理由的,一是這圍牆足有兩人半高,她爬上來時借助了府內的大樹,但圍牆這邊的街道空空蕩蕩,完全沒有借力的地方,直接跳下去怕是會摔個半死,二是原主身體嬌弱,跑到這就已經耗空她所有的體力了,她本想在這休息一會,卻不料這點時間也不給她。
遠處星星點點的火把逐漸靠近,葉清和心中一慌,直接從瓦片上滑了下去,嚇得她險些驚叫出聲,但她尚存幾分理智,怕引來仆役,生生將那聲驚呼咽了下去。
圍牆這邊,沒有她想象中冷硬的石板,也沒有劇烈的疼痛,可她仍舊懵了許久,直到一道沉悶的聲音傳來,她才回過神來。
“咳咳,姑娘可以起來了嗎?”
她竟砸到了路過的行人身上了。
“抱歉抱歉……”葉清和迅速起身,顧不上撣掉身上的塵土,連忙將“受害者”扶了起來,又借著落日的微光仔細打量著對方。
這位倒黴的公子樣貌尋常,堪堪算得上眉清目秀,但他身姿挺拔、氣質不凡,哪怕穿著粗布麻衣也不顯半分落魄,瞧著像是個讀書人。
“腹有詩書氣自華”大約便是如此吧。
葉清和這樣想著,猝不及防對上那雙清澈卻沒有半分神采的眼睛,她怔了一瞬,才磕磕巴巴地問:“公子可有傷到哪裡?”
“並未”說著彎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些什麼。
“你在找什麼?”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問的這是什麼話,一個盲人,能找什麼?
“我的竹杖。”
“我來幫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