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傲如百裡丹,絕不可能低三下四去乞求愛情。
便是這樣無波無瀾地到了年關。
結婚典禮,原本定在皮鞋廠舉行,不知誰出了個餿主意,改在鎮初中後頭那塊曬場了。
若是百裡丹能選,怎麼也不會同意在鎮初中舉行自己的婚禮。
她不知和李甫來回逛過多少遍鎮初中後頭那片宿舍區,連路邊的老柳樹上有幾個疙瘩都記得清清楚楚,與武淩的終身大事,怎麼能在這地方舉辦?
可是,自家父親的意思,百裡丹也清楚得很。
一來呢,皮鞋廠確實臟亂了些,二來呢,百裡同如今恨不得把武淩頂在腦門上繞著鎮子逛一圈,到處顯擺顯擺自己這女婿,既然能到李校長家門口炫耀,怎麼可能願意錯失良機?
畢竟,武淩的年紀,比李又白和李甫都大了那麼幾歲。
李又白是初出茅廬,武淩卻已算得上功成名就了。
百裡丹隻祈禱千萬彆遇見李甫。
誰知老天偏愛捉弄人。
敬酒敬到一半,一輛黑色桑塔納,慢悠悠停在了路當中。
車門一開,西裝革履的李甫踏出車門,萬眾矚目。
百裡丹不必回頭,也能感覺到邊上的武淩渾身僵直,繃得好似一張拉滿的弓。
兩個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輕人,認真算起來,李甫的英俊勝過武淩十倍也不止。
百裡丹看著精心打扮的李甫,嘲諷的笑幾乎馬上就要溢到嘴邊。
這麼多年,李甫好似個潛水員一樣深藏不露,今天自己結婚,他穿得像撲克牌上的小醜,是來砸場子麼?
回身挽住那隻修長的胳膊,輕輕地撒了個嬌:“武淩,咱們敬到哪桌了?你酒量好,你得記著呀。”
武淩渾身一鬆,神采飛揚起來,聰明人立刻湊上來,人潮湧動,好似浪花一般淹沒了新人。
這一仗,武淩大獲全勝。
而李甫,潰不成軍。
他知道今天是百裡丹的新婚之日,特地打扮一新,要當眾問她心意。
依著她當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隻怕當眾悔婚隨他出逃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然而,李甫不知道,許多事情錯過便隻能錯過。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究竟是誰錯過了誰?
無人回答。
李甫隻覺得四周一片寂滅,頭頂上那盞明亮晃眼的白熾燈,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像是在嘲笑他這個愛情的俘虜,生活的輸家。
父母犧牲了他,大哥出賣了他,如今,連心上人也拋棄了他。
偌大的一個世界,他該往哪裡去?
好在是婚禮,人人都忙著給新人敬酒,沒人顧得上嘲笑李甫。
“老板,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我們回上海吧。”
“哦,好,好的。”
助手的貼心,仿似溫水,化開了李甫那漿糊般的倔強,他踉踉蹌蹌地回到車裡,未等車門關緊,便緊緊捂住了臉。
這一次,並沒有流淚。
因為,流淚毫無用途,並不能挽回什麼。
“小濤,北京那邊,現在行情好不好?”
“還行吧。”
“我們回北京。”
“……好嘞。”
正如南下的時候一樣,這來自北京的孩子一句多餘的也沒問,又痛痛快快一口答應了。
·
婚後的日子,無聊平淡猶勝過從前。
夫婦二人的繾綣纏綿,隻有新婚典禮的那一夜,往後的日子,連溫存都隻是例行公事。
百裡丹此刻才開始醒悟,自己根本不適合武淩這樣的人,或者應該說,武淩並不適合自己。
夫婦二人,一個是白飯一碗,缺少不得卻平平無奇,一個是鮮辣小菜,飛揚跳脫且令人難忘。
再加上,同事之間的算計,並不讓人愉悅。
百裡丹不知如何自處。
偏偏在這時,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孩子來得太快,百裡丹自己還是個要人捧在手心嗬護的孩子,根本不想這麼早升一輩。
然而,武淩的喜悅,卻壓過了百裡丹的失落。
她到底也不願意拂了他的意,這一日,強打精神,作出一副充滿母愛的模樣,笑著問道:“你說,咱們的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自然是男孩!”
百裡丹臉色一沉,她想不到,武淩竟也搞重男輕女這一套。
武淩喜滋滋地往廚房去煮粥,百裡丹竟也懶得追問,武淩為什麼喜歡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