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周五,是高三第一次模考,祁州多所高中聯考。
模考按照高考時間排,第一天考語文數學,第二天考文綜英語。
孟水意不用像平時起那麼早,細嚼慢咽地吃完早餐,和路漫一道出門。
路漫問她:“今晚回家吃飯嗎?”
“回。”孟水意落在後頭,將門反鎖上,“我五點就考完了。”
話音甫落,隱約有什麼東西倒了,叮裡哐當一陣響。
路漫曲起手指,叩隔壁的門:“柏舟,是你嗎?”
過了片刻,拖鞋的“踏踏”聲靠近門口。
門開了。
“怎麼了?”
孟水意的視線,越過路漫的肩膀,定在他臉上。
白天光線亮,看他的臉色更分明,他眼下的青黑昭示著:他似乎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睡。
視線再想望裡探究一二,卻被他的身體擋了個全。
路漫說:“聽你屋裡有動靜,看看你。”
“架子碰倒了,沒事。”
“哎,正好,”路漫回頭,說,“水意,去冰箱拿點草莓。”
鑰匙就攥在手裡,孟水意轉過身,柏舟籌措拒絕的言辭的功夫,她已經開了門,很快捧了一大碗草莓出來。
柏舟隻得接過,“謝謝。”
路漫看了眼腕表,“我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拉過孟水意的胳膊,“走吧,早高峰路上堵,考試彆晚了。”
柏舟恍然,算時間,是該高三一模了,他看向她,眼神輕飄無著落,說:“考試加油。”
話畢,徑直關上了門。
看吧,這人多奇怪,多矛盾啊,客氣的是他,冷疏的也是他。
孟水意低聲問路漫:“小舅從哪兒搬來的啊?”
路漫說:“西潼,你還記得吧?我老家。”
她穿著矮高跟,樓道間,回響著“噠噠”聲,以及她的話音:“他之前跟我小姑住,前段時間,她……”
她忽然住了話音。
孟水意腦子轉得快,反問:“過世了?”
路漫不久前參加過一次親戚的葬禮,因孟水意不熟,沒跟著去,隻記得有這麼一回事兒。
這麼一想,串起來了。
“你知道就好,彆在他麵前提這事,免得惹他不快。”
孟水意換了個話題:“小舅是做什麼的?”
“自由職業者吧,他畢業之後沒多久,小姑生病,他為了照顧她,就回了西潼。”
她的腦海中,將“自由職業”、“孝順”兩個詞安到柏舟身上,他的形象更為清晰了。
“他怎麼又搬來祁州了?”
“他們本來就住在祁州,隻不過……”路漫睨她,“小孩子打聽這麼多大人的事乾什麼?”
孟水意說:“我已經滿十八了。”
路漫說:“對我們來說,也是個小屁孩。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彆操心有的沒的。”
孟水意不說話了。
對於全世界來說,高三生似乎是個格外特殊的存在,身嬌體貴,不能出意外,也沒有閒心、娛樂,是高考和學習的奴隸。
但孟水意不得不承認,她對他的關注是有些多,主要是,她從未接觸過這樣的成年男人。
生得好看,神神秘秘,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內,還掛著一個“小舅”的身份。
不知何處來,也不知何處去。
這個世界汙泥遍地,亦有一輪潔白明月高懸,他像不屬於這裡,既不沾塵泥,也不染月光,一身空蕩蕩。
最是令人心生探究的欲望。
外麵下起綿綿細雨,孟水意沒有騎車,撐傘步行去公交車站等車。
聽見零碎的說話聲,她下意識回頭,路漫收起雨傘,彎腰鑽入一輛黑色轎車的副駕。
雨絲朦朧,她又有些近視,看不清車牌和車標。
一秒,兩秒,車子依舊沒有發動,她立在原地,它開走了。
時值上班高峰期,加之雨得越來越大,公交車內十分擁擠,路麵塞得一塌糊塗,喇叭聲此起彼伏,車輛緩慢地移動著。
孟水意後悔也來不及了,平時二十分鐘的路,愣是延長了一倍。下車後,她緊趕慢趕跑去學校。
校園裡已經沒什麼人在走動,還好,九點整才開考。
她氣喘籲籲地找到位置坐下。
第一堂考完,有幾個班上同學聚在一起,爭論某幾道選擇題答案,沒個結果,便找孟水意問。
孟水意在收拾東西,報出自己的,又說:“我也不是很確定。”
他們喪氣地說:“感覺這次模考挺難的。”
“你沒看到嗎?一中出的卷子哎,他們什麼水平,我們什麼水平。”
“算了算了,放穩心態,彆影響後麵的考試。”
……
蘇蓓蓓過來,小聲嘀咕:“答案有什麼好對的,聒噪死了,影響彆人心情。”
這次考場、座位,都是打亂順序隨即排的,所以,孟水意能和蘇蓓蓓在同一個考場。
孟水意不以為意:“他們對他們的,彆湊上去聽唄。”
蘇蓓蓓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