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宴妹妹是在他高二時出生的,兩人相差十七歲。
既然聊到這個,蘇蓓蓓順口問孟水意:“你媽媽沒有想過再婚,給你生個弟弟妹妹什麼的嗎?”
孟水意一直害怕,掩蓋在心底的,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就這麼被蘇蓓蓓輕描淡寫地揭開來,她猝不及防地愣了。
路漫沒想過嗎?她快四十了,卻沒有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如果再婚,哪個正常男人家裡願意接受她?前夫的遺孤,關鍵是,還與路漫沒半點血緣關係。
越大,孟水意越明白,路漫不可能守著她過一輩子。
孟水意悶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蘇蓓蓓有口無心,繼續道:“如果你媽真生了,也不用擔心爭寵,畢竟都大了。”
的確不用擔心,她哪爭得過親生的。
孟水意勉強笑笑,沒有應答。
高宴和蘇蓓蓓都是神經大條的人,他們聊得熱火朝天,散場了,才反應過來,孟水意似乎有點消極。
蘇蓓蓓環住孟水意,下巴壓著她的肩,“水意,你怎麼啦?”
“就是來姨媽了,有點不舒服。”
蘇蓓蓓這個糊塗蛋,自己的經期都記不清,彆提孟水意的了,再加上高中女孩子本來就沒那麼準時,也就信了。
“本來還想多拉你逛逛,你不舒服的話,就早點回家吧。”
高宴說:“彆坐地鐵了,我幫你叫車。”
孟水意忙說:“不用了,你們應該還要繼續玩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原本孟水意就隻應了他們一頓午飯。
蘇蓓蓓是愛玩的,她這麼精心打扮出來,吃頓飯就回家,未免也太浪費了。
於是,孟水意與他們就此分道揚鑣。
一個人孤單地穿梭在熱鬨的人群裡,心情又低落,很難不胡思亂想。
柏舟就算了,她最好的兩個朋友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可不怪他們,她從未與人敞開心扉說過這些,憑什麼要求他們有神仙的本領,猜透她的心思呢?
孟水意很羨慕“家人閒坐,燈火可親”的氛圍,但她已經許多年沒體會過了,過年,彆人闔家團圓,卻是她最孤單的時候。
隻有一年,路漫帶她回過老家西潼過年,也就是那一年,她見過柏舟。
她一直裝乖,他們對她很客氣,直誇她,背地裡,卻會勸路漫,再找一個。
後來,路漫留在祁州陪孟水意過年,再後來,孟水意說,媽,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
年複一年,她再也沒有體會到過年的熱鬨,年夜飯也是再簡便不過。
孟水意能怎麼辦?
十幾歲的女孩子,生活尚不能完全獨立,心理更是依賴家庭,父母的早逝,讓她更珍惜家人。
路漫雖是繼母,可她叫了這麼多年媽,早已把路漫當親媽,柏舟對她來說,就是小舅,她為數不多的親人。
不是他說的,非親非故的,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地鐵運行,呼嘯而過。
孟水意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深刻感覺,人生來空落落,死時空落落,連活著也是如此空落落。
她莫名有了預感,她越想留住的東西,最後越會離她而去。
柏舟這一覺睡得很沉,但不意味著睡得好。
他身體很重,連翻身也沒力氣,皮膚漸漸冒出汗,被衣服吸走,布料邊與皮膚相貼,更透不過氣來。
是退燒藥起作用了。
外麵天黑了,不知是幾點,柏舟意識醒了,身體懶得動彈,他闔著眼,又昏昏地睡去。
再醒來,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頭好像沒那麼漲了。
柏舟強撐著起來,給自己量了量體溫,退了許多,隻有輕微發熱。
他又換掉衣服,用熱水擦拭過身體,一下子舒坦了。
一天下來,他就吃了早上的包子豆漿,家裡也沒什麼存糧,他打算出門買點東西墊墊肚子。
門一打開,柏舟便看到地上兩個塑料袋。
他蹲下來查看,一袋是水果,蘋果香蕉梨,還有一包冰糖,約莫是想讓他自己煮冰糖雪梨水。
另一袋,是裝在保溫壺裡的粥,揭開蓋子,撲麵而來的米香。
看起來,是自己熬的。
柏舟把東西帶回屋,捧起保溫壺,先喝了口粥,還有點燙。
熬得白白糯糯的米裡,沒加任何東西,估計也沒放糖,隻有澱粉本身的甜味。
不算多好喝,卻是病中的人可以立即觸碰到的關心。
他想了想,給孟水意發去一條消息:醒來燒退了,收到了你的好意,謝謝。
這樣周到,隻可能來自孟水意。
Water1.0版:那就好,不客氣的。
柏舟看到她的ID,忽然好奇:你名字,什麼意思?
Water1.0版:水意嗎?
Z:不是,微信名。
Water1.0版:就是“水意”啊,1諧音意,1.0版是說,我是第一代。
柏舟想到她父母去世的事情,有點理解這個第一代的意思了。
結果,她又說:後麵再出現像我的人,就是複製改良版的我了,我是母版。
他失笑,這個女孩子,真是有些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