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康正眼看在懷音這裡討不到好,心情沉重地回了段家。
懷音默許了這個行為。
有些事情,段康正親自上陣處理才是最好,她不想管也懶得管。
焦玲換來的古物上蘊含的靈氣讓她身子爽利許多,休息片刻,她讓焦玲把門口石獅叫上樓問話。
“……石獅?”焦玲懵了一瞬。
“是。”
朝夕閣門口一左一右兩個石獅子,多年來一直替她鎮守閣子,經過她的靈力蘊養早就生出靈智。
名字簡單粗暴,一個叫左左,一個叫右右。
這兩天懷音一直在修養,沒有搭理兩石獅,終於可以和她說話的石獅們自然歡欣鼓舞,將身子縮成手掌大小,親昵地在她身邊轉來轉去。
那狗腿樣,焦玲都懷疑裡麵的靈魂是狗。
左左:“懷音懷音!你去哪啦?”
右右:“五十年,你把我們丟在這裡五十年!”
“有事出門了一趟,這不是回來了?”
懷音難得笑,將它們抱了滿懷,柔和地撫摸著它們的腦袋,不愉快的心情頓時消減不少。
左左舒服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懷音,你不走了吧?”
“不走了。”
右右拱著小腦袋擠開左左,爭寵般問:“懷音怎麼受傷了,右右心疼。”
“你心疼就心疼!彆霸著懷音!”
“關你什麼事!”
兩隻小獅子突然就打了起來,懷音向來麵色沉冷,此刻也不免眉眼半彎,笑著將它們分開。
“好了,有正事問你們,這麼多年號碼牌都發出去不少吧?”
左左用爪子從毛茸茸的肚子裡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
“已經排到一千多位嘍!剛開始好多好多冤魂會在這裡遊蕩,後來發現魂鈴無人回應,漸漸的都不來了。”
“不過陸陸續續還是有孤魂野鬼會過來領牌子。”
右右鼻孔噴出怒氣: “人類就不一樣了,你走的第二年他們就忘了你,再也沒有從前那樣門庭若市啦!”
懷音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當年她沉睡太過匆忙,時機也不對,內外戰爭將將結束,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刻,許多從前認識的人大多流離失所去往國外。
唯有幾家相熟的約莫是得知她消失後便沒有再來這裡。
如今想來也大多年過半百,說不定都早就沒了。
她也無所謂,她壽命悠遠綿長,這些人不過是她生命中渺小的一粒微塵罷了。
她翻了翻那小冊子,上麵記錄著怨魂野鬼的名字和號碼牌,有的名字變灰,看來已經心願完成輪回去了,有的名字越來越黑,冤氣深重無法疏解。
接下來的日子,有得忙了。
懷音抬手,兩抹金光沒入左左右右額間,兩隻小石獅頓時化為一男一女兩個十多歲的小孩。
她囑咐道:“勞煩左左幫我篩選下,篩出那些比較容易超度的家夥,右右去敲魂鈴,讓它們知道我回來了。”
“明白!”
兩小孩驚喜地看向彼此,樂嗬嗬擁抱一下,隨即蹦蹦跳跳打鬨著跑下樓。
“需要我做什麼事嗎?”焦玲目送他們下去,忍不住問道。
“你負責人類,等今天之後,會有人上門尋求幫助,你幫我承接他們的委托。”
“好!”
焦玲激動握拳,想到以後就要見識到更多的世麵,心中就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彆太激動,日複一日做這些事是很枯燥的。”
事實上,不僅枯燥,還令人窒息,因為你永遠也想象不到有的人有些事是有多麼毫無底線。
懷音興致缺缺勾著笑,目光落在榻上的精美香袋上,唇邊笑漸漸淡了。
第一次她花了千年才堪堪積滿功德,而這一次醒來,功德清零,又要從頭再來。
這回也不知要過多久才能積滿,又是千年?還是百年?
她不禁想起那日衝封印時看到的記憶碎片,青色長袍的男子,麵容模糊,聲音清朗溫和。
他喚她娘子。
而她靠在男人懷裡,柔聲細語應他:“阿照。”
幾乎可以確定,這是她的愛人,因為隻要一想起那副虛無的麵孔,她心中就橫生戾氣。
一股悲哀又愛而不得的戾氣。
阿照是誰?她的過往到底是怎麼樣的?
可惜記憶一片空白無從追究,懷音心中悵惘難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積攢功德,等封印解開,一切就會明了。
但找盜骨之人,一樣重要。
半晌,她看向一旁站著的焦玲,“收拾收拾,晚點段賜會過來。”
“他們不是剛走嗎?”焦玲有些不解,段賜走的時候言之鑿鑿,怎麼還會回來?
懷音篤定:“他會回來。”
人的命運就像一棵參天大樹,無數枝椏就是他們做出每一個選擇生出的岔路口,有的岔路口是死路一條,有得卻是絕境求生。
當段康正離開朝夕閣那刻開始,原本她與段家的聯係已經徹底被自己抹去,就在剛才,他們之間的聯係又重新燃起星火微光。
而點起這把星火的,就是段賜。
天色漸晚,日落西山。
段賜果然又重新回到這裡,獨自一人。
“懷音小姐,這個給您。”段賜端著一樣剛從拍賣行買來的古物藏品,恭敬奉上。
天知道他們剛回老宅,全家人氣氛低迷之時,爺爺忽然出現,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縱然已經知道世界上有神神鬼鬼一說,但親眼見到死去之人以靈魂狀出現,衝擊不要太大。
爺爺和大家認真說了一遍懷音與段家的牽連,這下大家不接受也不行,隻能承認段家命運握在他人手裡。
最後段賜左思右想,為了段家,他決定替奶奶去那什麼地獄,所以又回到這裡。
“懷音小姐,我想同你商量……”
段賜話還沒說完,懷音手一揮,阻止了他的話頭。
她麵無表情看著眼前一臉視死如歸的男人,他什麼打算她一清二楚,但話已經放出去了,她不可能就這樣放過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