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白硯:?(2 / 2)

反派攻陷記事 紀嬰 11168 字 9個月前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這一天。

施黛把信紙遞到它身前,興衝衝一笑:“我們的臨時小隊,可以順利轉正了!”

鎮厄司以十二地支分設十二司,每司下屬三個小隊,每隊最少四人。

施雲聲隻是跟在施黛身邊,不在鎮厄司當差。

有施黛、江白硯和閻清歡在,要想湊齊人數成立正式隊伍,得有一名新隊友加入。

“信上說,明天下午未時,去鎮厄司集合。”

施黛把小狐狸抱緊,為它擋下冬夜的冷風:“到時候,就可以見到新隊友了。”

小隊轉正是好事,施黛懷著期許,睡了個踏踏實實的安穩覺。

她原以為要等去往鎮厄司之後,才能知道新隊友的身份,沒想到第二天吃早膳時,聽沈流霜說起了這件事。

“是我。”

沈流霜吃下一口豆沙包,笑眯眯道:“你們三人資曆都不深,副指揮使讓我加入隊伍,帶你們熟悉鎮厄司辦案的流程。”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施黛喜出望外:“好。”

沈流霜很強。

她隻比施黛大了幾歲,在鎮厄司當差數年,立下過很多功勞。

在施黛的記憶裡,沈流霜不僅使得一手好刀,並且心思縝密,十分靠譜。

她性格也挑不出毛病,捉妖時沉穩果決,回家以後,是全能的滿分姐姐。

以往沒遇上過這樣的人,施黛很喜歡她。

用過早膳,距離下午尚有很長一段時間。

今天恰好是畫皮妖阿春第一次上工的日子,趁著這個間隙,施黛和沈流霜去了孟軻的脂粉鋪子湊熱鬨,一路同行的,還有施雲聲。

脂粉鋪名為“皎月閣”,位於長安城最繁華的東市。

不出所料,阿春展示出驚為天人的上妝技藝,不消多時,引得鋪中客人連連驚歎。

小姐公子們聞風而來,加上圍觀的路人,把皎月閣的入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施雲聲個子矮,被擠得豎起幾根呆毛,施黛知道他不喜喧囂,沒一會兒便和阿春道了彆,帶小孩四處閒逛,買了不少點心和甜糖。

施雲聲吃得腮幫子鼓鼓,沉默半晌,低低道一聲謝。

臨近信上約定的時間,施黛準點抵達鎮厄司,剛邁進正門,遇上閻清歡。

“施小姐。”

見了她,閻清歡麵上一喜,下一刻,愕然睜圓雙眼:“沈、沈姑娘?”

沈流霜頷首:“閻公子。”

施黛愣了愣:“你們見過?”

就她所知,沈流霜與閻清歡沒打過照麵。

閻清歡的語氣略顯心虛:“這件事……說來話長。”

沈流霜長話短說:“幾天前,我的錢袋被盜,多虧閻公子助我追回。”

居然還有這層淵源。

施黛笑著打趣:“厲害啊。”

閻清歡慚愧撓頭:“我沒幫上什麼忙。”

沈流霜言簡意賅,隻有他這個當事人知道,她究竟省略了多少細節。

當初閻清歡剛來長安,經過東市,碰巧撞見有人偷沈流霜的荷包。

這哪能袖手旁觀。

他懷揣一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決心,追了盜賊整整兩條街。然而閻清歡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論體力,遠遠比不上熟門熟路的慣偷。

實不相瞞,他累了個半死,始終沒追上。

也正是在那時,他看見沈流霜。

青影迅捷如刀,繞過重重障礙,速度讓人瞠目結舌。

途經一處擁堵的逼仄之地,為避開行人,她甚至騰躍而起,輕易跳上房簷,再飛燕般躍下,不偏不倚,落在竊賊跟前。

再眨眼,沈流霜揪住竊賊衣領,把那個壯碩的青年男人掄在了地上。

對方小山般的體型,在她麵前跟秋風掃落葉似的。

彼時彼刻,閻清歡心頭隻餘震撼。

幾人互相都見過麵,施黛作為兩方共友,向閻清歡和沈流霜細細介紹了對方。

閻清歡認真聽完,心情複雜。

高人不顯山不露水,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在目前的臨時小隊裡,他和施黛都是新人,唯獨江白硯有些經驗。為了平衡戰力,新加入的沈流霜肯定不弱。

這是一位實力不容小覷的前輩。

然而無論何時何地,沈流霜永遠懶散又溫文,望向施黛時,眼底是近乎於縱容的溫柔笑意。

任誰也看不出來,她是個能一拳砸碎巨石的狠角色。

他覺得長安很可怕,施府更不簡單。

施雲聲、沈流霜和江白硯深藏不露,就連最人畜無害的施黛,閻清歡經過閒談才知道,她做起了妖魔的生意。

今天皎月閣顧客盈門,緣於她招徠一隻畫皮妖。

實乃一家子奇人。

施黛本人對閻清歡的念頭一無所知,走在鎮厄司裡,向自家弟弟介紹起形形色色的人:

“看見窗邊戴麵具的男人了嗎?”

她慢條斯理:“那叫儺師,流霜姐姐也是。當儺師唱起儺戲,可以召喚鬼神,驅邪祈福——麵具是他們溝通陰陽的工具。”

那是個挺拔壯碩的中年男人,雙手抱臂立於簷下,把一副麵具扣於頭頂。

麵具威風赫赫,正氣凜然,儼然是鐘馗的麵孔。

施雲聲老老實實地聽,臉上是童稚的好奇。

“那邊抱著隻紅狐狸的姑娘,是北方跳大神的司婆。”

施黛繼續道:“狐狸是她的保家仙。”

她懷裡的阿狸聽得晃了晃尾巴。

仙家又怎樣,它還是天道呢。

雖然現在和普通狐狸沒什麼差彆,虎落平陽被犬欺。

一路往裡,傳書定下的集合地點在西廂。施雲聲並非鎮厄司中人,留在前院等候。

施黛敲門而入,房中已有兩人。

江白硯倚在窗邊,聽見吱呀聲響,投來輕飄飄的一瞥。

廂房另一側,角落的太師椅上,懶洋洋坐著個看不出年紀的女人。

憑借原主的記憶,施黛認出此人身份——

鎮厄司十二副指揮使之一,執掌未司的蠱師,殷柔。

殷柔相貌平平,麵頰紅潤,一雙鳳眼狹長。

她坐姿隨性,右手中指伏著隻青色甲蟲,著的是苗疆服飾,百褶裙如花邊散開,彩紋團團簇簇,流光溢彩。

“一,二,三,四。”

目光掠過在場眾人,殷柔笑道:“我姓殷名柔,未司副使,你們不必拘禮,喚我名姓便是。中原人的禮節太麻煩。”

她說話時,指尖匍匐的甲蟲扇動翅膀,發出嗡聲。

“這是我的好友,叫小青。”

殷柔輕撫甲蟲後背,語調甜膩:“它在向你們問好。”

施黛覺得新奇,麵無懼色,朝蟲子揮了揮手。

殷柔瞅她一眼:“小青很喜歡你。”

這隻甲蟲色澤青翠,到了詭異的程度,濃濃綠意仿佛能滴落下來。

施黛聽說過關於蠱師的傳言,聽說苗疆人豢養毒蟲,會將幾十上百隻蟲子放在一塊,讓它們互相殘殺。

唯一活下來的那一隻,乃毒蟲之王。

殷柔實力強勁,能被她帶在身邊,小青大概率就是那劇毒的蠱蟲。

“自今日起,你們便是未司中的一隊。長安最近不太平,要是遇上麻煩,大可隨時來找我。若我不在,報我的名號去尋白輕也行。”

殷柔道:“傀儡師一事,查得如何了?”

“已找到纖草紙來源。”

江白硯道:“今日可查明傀儡師身份。”

“不錯。”

忽然想起什麼,殷柔一笑:“對了。幾日後,我將為你們發放一塊小隊腰牌——腰牌之上,刻有身份與隊名。”

是隊名!

閻清歡握緊雙拳,眼含期待。

他早就打聽過了,鎮厄司中的每個小隊都有專屬稱謂。

話本子裡時常描寫這一茬,當主人公手持腰牌,報出隊名,再道一聲“鎮厄司辦案”,可謂八麵威風。

“你們還沒定下隊名吧?不妨在這兒商討商討。”

殷柔笑著撫摸甲蟲翅膀:“待商量出結果,告訴我與小青。”

*

小隊得有個名號,這事施黛知道。

鎮厄司裡,多數隊伍的稱號起得威風赫赫,倘若日後打響名聲,隻需亮出腰牌,就足以震懾大量妖魔鬼怪。

此時此刻,四人聚在西廂門外,神情各異。

沈流霜發著呆,一副神遊天際的模樣;江白硯對此不感興趣,抱劍垂眸,立在牆邊。

施黛與閻清歡心情不錯。

“今後要多謝大家照拂。”

施黛兩眼亮晶晶:“既然是隊友,往後捉妖時再遇上好的商機,利潤我不會獨吞。”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她可不是言而無信空畫大餅的黑心老板。

閻清歡身為江南富商之子,雖說對經商沒興趣,但聽聞今日皎月閣的火爆,也被勾出熱情:

“施小姐出點子,我可以出錢。江公子與沈姑娘實力強勁,要降伏妖魔,豈不是手到擒來。”

這樣一想,真是神仙配隊。

沈流霜好脾氣地笑笑:“還要仰仗閻公子的醫術。”

另一邊,江白硯沒出聲。

施黛扭頭看去,見他麵色極淡,小半張臉隱沒在黑暗裡,被勾勒出一線模糊的輪廓。

四目相對,江白硯輕勾嘴角:“所以,我是諸位的……刀?”

他問得漫不經心,趴在施黛肩頭的阿狸卻聽出譏誚。

完蛋。

當年那名邪修,就是將江白硯用作了把趁手的刀,教他邪法與劍術,驅使江白硯殺人殺妖。

看清少年漆黑的眼,阿狸脊背發麻。

江白硯不過隨口一說,沒指望得到回答。

他習慣被人看作工具,對旁人的利用並不在意。而眼前幾人,想必隻會打個哈哈一笑而過。

果然,他聽見施黛的聲音:“刀?江公子怎麼會是刀。”

江白硯淡漠笑笑。

還沒來得及開口,聽她掰著手指頭繼續道:“江公子在危機出現時保護我們,在查案時攬過打探線索的大責,群妖襲來,也是你執劍斬殺,這是……”

曾經打網遊時,遇上一拖二的大佬,大家都親切而不失狗腿地叫什麼來著。

想起來了。

施黛篤定:“是爹。”

阿狸:認賊作父?!

江白硯:……?

生平僅見,他啞口無言。

戾氣被打散得一乾二淨,江白硯蹙起眉。

施黛:“想當彆的也行。什麼大哥大、吉祥物……江公子有喜歡的嗎?”

“大哥好啊。”

閻清歡聽不懂江白硯的言外之意,喜滋滋接過話茬:“我爹就很喜歡和江湖中人結拜兄弟。江公子這麼厲害,他一定願拜你為二百八十三哥或五弟。”

好懸殊的兄弟數量。

阿狸:……

倒也不必如此孝口常開!而且你爹是個什麼愛好,忙不迭給兩百多個人當弟弟,都快集齊一個團的兵力了!

江白硯閉了閉眼:“不必。”

“話說回來,”閻清歡道,“我們的隊名怎麼辦?”

施黛怎會不懂他的心思,挑眉道:“閻公子先說。”

閻清歡搓搓手。

閻清歡一本正經,說出早就準備好的隊名:“‘江湖紅塵天地逍遙任我行’隊。”

很瀟灑,很詩情畫意,很有馳騁四海的俠氣。

話音剛落,一名鎮厄司同僚擦身而過,出於禮貌,友善打了個招呼:“喲,幾位在繞口令還是對對聯?”

原來這就是殺人誅心。

閻清歡登時噤聲。

施黛撓頭:“姐姐和江公子覺得呢?”

江白硯:“都可。”

“歸九隊。”

沈流霜想了想:“九乃數之極,寓意斬儘世間邪魔。如何?”

“這個名字我喜歡。”

閻清歡沒從那聲對對聯裡緩過神,兩眼空空:“但我看過的話本子裡,有整整十二冊與它同名。”

有關鎮厄司的話本層出不窮,但凡好聽些的名稱,全被前人拿去用過了。

“取名字好難。”

施黛雙手環抱,望一眼霧蒙蒙的天空:“要好聽順口。”

閻清歡沉思:“要強勢乾練,能震懾邪魔。”

沈流霜歎氣:“還要與眾不同。”

“等等。”

忽而福至心靈,施黛道:“可以滿足要求的,我想到一個。你們要聽聽看嗎?”

*

在西廂靜候半盞茶的功夫,殷柔等來了敲門聲。

從施黛手裡接過那張寫有墨字的宣紙,殷柔道:“想好了?”

施黛點頭:“嗯!我們一致同意。”

他們的速度,比殷柔預想中快。

不過取名這件事,說來說去,橫豎就那麼幾個套路,儘快決定也好。

這般想著,殷柔輕笑低頭。

下一刻,笑意凝固在嘴角。

極為少見地,這位副指揮使一點點瞪圓眼珠。

但見宣紙潔白,其上是龍飛鳳舞六個大字——

【彆和我們作隊】。

殷柔:???

當她抬頭,施黛揚唇露出兩顆虎牙,閻清歡滿目憧憬,沈流霜笑意柔和。

江白硯靜默垂眸,似乎與屋中幾人並不相識。

殷柔:……

我覺得你們是腦子不太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