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野六月的早晨,初升朝陽下拂入窗戶的一縷微風,把書桌上那本被人壓著半開的雜誌吹得嘩啦啦響。
被書頁一直輕輕拍打著臉頰,澤村皺著眉頭,終於從那個綿長的夢境中掙脫醒來。
“嗯……我怎麼趴在這睡著了?”他揉著僵硬的脖頸和肩膀,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幸虧昨晚爺爺沒來查房,不然又得挨他一巴掌。”
想到自家七十歲的爺爺每次揍自己時,那一點也不輸年輕人的豪爽力度,澤村心有餘悸的伸手搓了搓臉,沒想到卻摸到一片濕漉漉的痕跡。
“唉……這是什麼?難道是我睡著了流的口水?”他尷尬的又伸手重重的抹了幾下,從雙眼眼角流淌下來的淚痕,立刻否定了他這個猜測。
“真的是眼淚呀……”他攤開雙手,怔怔地看著指尖潮濕的痕跡。
話說,昨天晚上他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長到睡醒,夢裡的內容立刻全都被忘了個乾淨,隻記得最後那顆被自己不甘心握在手裡的棒球。
竟然是跟棒球有關的夢。
“好奇怪,我這麼喜歡打棒球,為什麼感覺那個夢,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快樂呢?”
他小聲嘀咕著,視線落到了書桌上那本被他壓著睡了一晚上的棒球雜誌。
窗外的風呼啦啦地吹著,卻吹不動被他枕了一夜紙張已經被壓實了的那一頁。
翻開的雜誌是他昨晚一直翻看的那一頁。占據書頁最大版幅的,是張穿著全套捕手裝備、意氣風發的十六歲少年的照片。少年帶著護目鏡的眼角下,兩滴澤村睡夢中落下乾涸的淚痕十分醒目。
把雜誌拿起,澤村念出了照片裡少年的名字,“……禦幸一也。”
這個人他認識。甚至兩天前,照片裡的那個人還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壞笑,在青道的棒球場上輕鬆地接下了他全力投出的十一球。
就算是現在,澤村的耳邊似乎還能聽到當時球被捕手手套接住的聲音。那是他開始打棒球以來,聽到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禦幸一也,一個不簡單的人。
雖然他隻是個16歲的高中生而已,卻已經能夠麵色如常地登上雜誌報道了。而且,他接球的技術……也挺不錯的。
從青道參觀回來,澤村心裡一直在想,如果和這樣的人一起打棒球的話,未來應該很有趣吧?
見識過頂端的風景,就不再甘心於平凡。
和這麼厲害的人搭檔過後,雖然人在長野,可心卻好像飛到了遙遠的繁華東京。至少,在昨晚那個綿長的夢境之前,他的確可恥地猶豫過。
可是……
“榮純!你還沒起來嗎?上學要遲到了!”
房間門砰的一聲被拉開,澤村的爺爺澤村榮德探頭進來,他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腕活動著手關節,眼神中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大有如果剛才推開門時,澤村還躺在床上沒醒的話,就立刻給他來一套專屬的巴掌拳的意思。
“什麼嘛,原來已經醒了啊。”
澤村嚇得臉色慘白,整個人快速往後挪了幾步,背部緊緊貼著桌子,以遠離爺爺的攻擊範圍。
爺爺,你那個有些遺憾的語氣是怎麼回事?你難道這麼想大早上的就揍我一頓嗎?會打傻的!
略有些遺憾地收起蠢蠢欲動的鐵拳,澤村爺爺離開前瞪了澤村一眼,“還不快洗漱過來吃早餐?讓全家人等你一個後輩,像什麼話!”
麵對家裡絕對的強權,澤村立刻跪坐好,規規矩矩地彎腰行了個禮,“是是是,爺爺,我立刻就來!”
澤村家的早晨,從一個欲執行未遂的巴掌開始。
早上,赤城國中三年級教室。
“可惡,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夢,結果一整晚都沒睡好。”澤村小聲嘀咕著,漫步踏進教室。
“小榮,恭喜你呀!”
他一隻腳才踏進教室,阿信和其他一起打棒球的同伴們就圍了上來道喜。
澤村有些茫然,“恭喜什麼?”
阿信:“當然是恭喜你被青道高中看中了呀!”
“想不到東京的棒球名門,竟然會看中我們這種鄉下地方的孩子,小榮,你果然很厲害!”
大家七嘴八舌地笑著訴說昨天的經曆。
“還是昨天,小榮的爺爺來我家閒聊說起這件事,我才知道的呢。”
“唉?小榮爺爺也有來我家說。”
“我也是!該不會……小榮的爺爺挨個說了一遍吧?”
“……很有可能。”
通過大家的描述,澤村已經清晰地腦補出自家爺爺是如何刻意地挨個上門,又假裝不經意地透漏出自己被邀請去青道參觀的事了。
一想到同伴們會因為爺爺的話誤會,澤村慌忙擺手解釋道:“等一下!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什麼青道高中啊!”
同伴們聽見皆是一驚,“咦?不去嗎?”
澤村:“去什麼呀!東京耶!而且青道還是所私立高中,要去那裡打棒球的話,必須住校,這樣就不能經常見到你們了,也不能和你們一起打球了。為了打個棒球,弄得這麼麻煩,完全沒必要吧!”
阿信高興道:“可是,青道高中這麼有名的學校竟然特招你,說明他們承認了小榮你的實力呀!”
“對呀小榮!去東京的棒球名門打棒球,可以認識很多非常厲害的人,還可以學到超級多的知識,這麼難的的機會,搞不好不會再有下次了,你可不能輕易錯過了!”
聽著同伴們一人接一句的鼓勵,澤村不知所措的急得直撓頭,“你們……不過……”
就在這時,安靜坐在旁邊一直看著的若菜補上了最關鍵的一刀。
“榮純,以你現在的成績來看,要和我們考上同一所高中,難度應該跟打進甲子園差不多。所以,你還在猶豫什麼,就應該毫不猶豫地去青道呀!”
被若菜毫不留情地揭短,澤村羞憤交加地瞪著菜刀眼喊道:“無路賽!離入學考還有幾個月時間呢!隻要我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