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美得恍若夢幻。
顧裕生輕輕地閉上眼睛。
“又不是自己做的,為什麼要係圍裙?”
陸厝托著腮:“因為……覺得你一睜眼看到這樣的場麵,會感到很溫馨呀。”
不,你錯了。
再怎麼說人一睜眼,看到的都是天花板。
並且最重要的是……
陸厝目前的形象,好像漫畫中的白月光。
還是活不了幾集的那種。
……什麼亡妻回憶錄。
一頓飯吃得顧裕生心情複雜,幸好,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走吧,”顧裕生整了下領帶,“豆豆到了。”
玄關處的穿衣鏡裡,映出兩個男人的身影。
顧裕生穿得和以前沒什麼區彆,白襯衫黑長褲,煙灰色的領帶,完全一副性冷淡的模樣。
陸厝也是。
他的行李前兩天寄過來了,依然一身黑,但細看的話,還是有點不太一樣。
格外低調。
帶上了擋住大半張臉的口罩。
還是這種風格,更能讓顧裕生習慣。
門開了。
豆豆出現在門口。
顧裕生麵容不顯,眸光微隱。
好妖豔的一張臉!
特意化了妝!
他心裡微微歎氣,這不就是落了下乘嗎,因為要見自己的戀人,所以在外表上格外地下功夫,恰恰表明了瘋狂的在意。
“辛苦了,”豆豆舉起手中的鑰匙,“出發吧?”
一輛大紅色的超跑發出咆哮聲,箭一般地馳騁在道路上。
果然……有點小錢。
顧裕生開車,豆豆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神情憂傷,陸厝則不動聲色地坐在後麵,隻從黑色的口罩上,露出雙睫毛很長的眼。
這裡距離美院不過二十分鐘,校園裡麵不能進,顧裕生降低速度,把車輛緩慢地停在大門外側。
梧桐落葉金黃,淺淺地蓋住了兩側的綠蔭。
“還有大概五分鐘,”豆豆明顯地緊張起來,“他就會從這裡經過……”
顧裕生頷首:“嗯。”
豆豆打開一麵小鏡子:“怎麼辦,我的妝是不是有花了?昨晚沒睡好,今天起來特彆沒氣色,我就塗了點口紅,但感覺都掉了。”
他掏出一隻唇膏,旋轉著打開,小心翼翼地塗上自己的唇。
“彆這樣,”後麵傳來陸厝柔和的聲音,“不能讓晏飛感覺,你還在意他。”
豆豆猛地點頭:“哎,你說的有道理啊!”
他急忙開始找紙巾:“那、那我現在就擦掉……”
聽見了聲很淺的歎息。
顧裕生伸手,扣住了豆豆的後腦勺,把他往自己這邊拉了下。
豆豆身影一晃。
那雙過於明豔的雙唇,便印在了潔白的襯衫領子上。
猶如雪地上的一點紅梅。
“冒犯了,”顧裕生鬆開手,“因為,外麵那位已經到了。”
修長的手指取下眼鏡,顧裕生回頭笑了笑:“陸小花,你在這裡稍等一下。”
等我給你買幾個橘子就回來。
嗯?
怎麼不接?
顧裕生暗戳戳地占了便宜,心情大好,懶得搭理陸厝的遲鈍,把眼鏡往人家手上一放,就要推門下車。
卻差點撞到腦袋。
“啊對不起,”豆豆反應過來,“這個門,是需要按這裡的按鈕才能打開。”
顧裕生默默地調整了下表情。
第一次開豪車,又不怪他。
突然有點仇富。
炫彩的車門推開,修長筆直的腿伸了出來,踩在枯黃的落葉上。
顧裕生無視了不遠處凝固的身影,繞到副駕駛那邊,打開車門。
還貼心地用手擋了下上麵。
“小心。”
豆豆特配合地挽著顧裕生的胳膊,脖子仰得仿佛一隻驕傲的小天鵝。
起範兒了。
走了好幾步,才仿佛注意到了前方的男生。
豆豆故作訝異地捂住了嘴:“啊,晏飛,你怎麼在這裡呀?”
與此同時,感覺自己被手肘輕輕地撞了下。
顧裕生目光堅定。
穩住,戲不能太過!
晏飛的身影一時有些搖晃,眼神仿若猝火。
為什麼。
昨天還和他交頸而眠的人,今天就挽著彆的男人,出現在他麵前!
還在車裡那麼親昵!
“我來上課,”他強行穩住顫抖的聲線,“倒是你,怎麼和顧醫生在一起?”
奇怪,其實這個姓顧的男人他也沒見過幾次。
但就是本能地有種熟悉感。
“既然見到了,正好我介紹下,”豆豆笑容燦爛,“這位……是我男朋友。”
顧裕生麵容平靜。
沒關係,他隻要不說話,不笑,表情就足以冷淡。
甚至還有點微妙的蔑視。
晏飛猛地吸了一口氣。
顧裕生興奮起來,啞巴新郎要開始放大招了嗎!
是憋著不說不問,還是被逼得來一番真情剖白?
秋風拂過,高大的梧桐樹沙沙作響。
“……好,”晏飛的拳頭緊緊握著,努力不去看顧裕生衣領處一點曖昧的殷紅,“我知道了。”
隨即點了下頭,作勢就要離開。
顧裕生心頭一哽。
就這?
你的人設保持得還真好。
說點真心話能死啊!
豆豆連著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晏飛!”
沉默的背影停下了。
“我們還是朋友對嗎,你會祝福我吧?”
晏飛巋然不動。
“我、那我就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了,”豆豆的聲音有點哽咽,“可能以後,就不能陪你一起上課了!”
良久,才傳來一聲“好”。
豆豆已經瀕臨崩潰:“那再見!我要和我男朋友去約會了,我們特彆快樂,一見如故!我非常喜歡他!”
好家夥。
都這樣了,晏飛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除了身影有些蕭條。
顧裕生歎了口氣,側眸微笑:“寶貝,那咱們出發吧?”
豆豆強行按捺住眼淚:“好的。”
“好想帶你開車兜風呀,”顧裕生繼續道,“能把你這輛車過戶到我的名下嗎,這樣,我就可以開著自己車,載著心愛的人了。”
開始走助攻劇情。
兢兢業業地做一名愛財炮灰。
果然,晏飛立馬回過了頭。
豆豆配合地很快:“好,你也彆租房子住了,我有一間閒置的……”
“不是自己的房子,總覺得不像我們的家呀。”
顧裕生對晏飛震驚的目光視若無睹,自然地攬過豆豆的肩,帶著人往外走:“要不要一塊兒過戶給我,晚上請你吃牛排,好不好嘛寶貝……咳咳!”
沒這樣叫過人,不熟悉語氣,沒夾好,劈叉了。
晏飛已經快步上前,惡狠狠地道:“你說什麼?”
咬餌了。
顧裕生故作驚訝:“我們倆說話,關你什麼事呢。”
晏飛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我和豆豆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說著,一把扯過豆豆的胳膊:“這個男人就是圖你的錢!”
“那又如何?”
豆豆猛地甩開他:“我樂意讓他圖,隻要他能愛我就好!”
沒錯沒錯。
就是這個味兒。
朕何嘗不知道他是演的,隻要他肯為朕花心思就好!
晏飛氣得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你要找,也該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
“沒有!”
豆豆使勁兒一跺腳,眼淚馬上就要掉下:“沒有人愛我!”
他從兜裡使勁兒扯出個錢夾:“但是顧醫生為了錢,願意和我在一起,這就是真實的,我能摸得到的喜歡,難道是虛假的嗎?不!”
一疊紅色鈔票,被少年高高揚起。
襯得略微花了的妝容,有些哀切的滑稽。
“這就是實實在在的,我能看得到,聽得到的!”
豆豆的肩膀劇烈地顫抖,直到一隻手按住了他。
栽滿梧桐的道路上,人影寥落。
落葉飛舞中,隻有一個高大的長發男人,不著痕跡地站在一側。
目光專注。
顧裕生接過了錢,略微心有不忍。
“對,我為了這個和豆豆在一起,”他直視著臉色漲紅的晏飛,“我敢承認,你呢?”
人設不能崩。
得再加一把火。
陸厝抱著肩,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突然,被燒了一下似的,慌亂地眨了幾下眼睛。
因為顧裕生,有著淺淡檸檬味,一本正經臭著臉的顧醫生,揚起個很漂亮的笑容。
漂亮到……甚至有些妖冶。
然後,那雙揚起的嘴唇,輕佻地親吻了紅色的鈔票。
一股說不出的癢意,順著尾椎骨爬上全身,直至微顫的指尖。
陸厝的心跳得有點快。
那天在賓館,自己就好想欺負他,想看到這個人帶著驚訝的茫然表情。
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不想看訝異的神色了。
他想看顧裕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