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外線射向黑乎乎的倉庫玻璃窗，沒讓潛蝘蜓等待多長時間，青年就敏銳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開門聲。

電子音“滴滴”沙啞響了幾下，倉庫的磁吸門突然從內部彈開了。

潛蝘蜓對科學有所涉獵，並且閱讀過13區科學家們設計裝備的思路。在其中，專家提出了一種基於紅外線識彆的保密方式。然而，該保密方式由於太不保密，衍生設計方案已經在冷戰結束前就被斃掉了。

簡而言之，在一些電路設置比較簡單的電子門中添加特殊光學元件，可以利用感光係統，通過接收特定規定的光波，實現開關門的效果。

那位委托人瑪雅女士要求用紅外線筆照射規定窗戶，目的也當是為了打開倉庫大門。

潛蝘蜓假設那位瑪雅女士這般要求，恐怕不是為了待在倉庫中等待他，並為他詳細講述委托調查方向的。

一般將接頭程序搞這麼複雜，除了二戰時期的英倫特工，也就隻剩下推理協會的解謎愛好者了。

——向他發布委托的瑪雅女士應該喜歡儀式感。

潛蝘蜓很快意識到，倉庫中應當存有重要文件資料等待他去提取。

他傾聽一番附近的聲音，確定附近沒有人類徘徊留下的呼吸聲。青年便移步換景，將倉庫的大門拉開了一道小縫，尾巴一晃，他便側身閃進了倉庫。

而進入倉庫後，潛蝘蜓環視了一遍倉庫的內部情況。

那是座再普通不過的百貨大樓倉庫，大約有半個籃球場這麼大，裡麵的燈泡全部被打碎，隻能依賴窗外夕陽照明。

前方儲存貨物的架子整齊排成排，前麵的貨架上是塑料玩具和去年萬聖節的沒賣出去裝飾物，而大部分家具疊在倉庫後方。

過時的家具已然失去傾銷的價值，蓋家具的白布上沾滿灰塵，室內的空氣中也滿是灰塵——估計百貨大樓有其他更方便的儲存空間，所以百貨公司的員工也不常來這裡，就隻給看倉庫的保安留了一張放在玩具架子後的小床。

潛蝘蜓進來前就確定過了，倉庫中沒有人，他聽不到人類的呼吸聲。

保安遺落的小床上堆滿廢紙，枯葉似的撒的到處都是。床上沒有被子和枕頭，就隻有一條破洞的肮臟床單，床邊擺了一個鐵桶，估計是晚上用來生火的。

但保安一般是不會在雇主的財產中央生火取暖的，這裡到處都是廢紙，極易失火，容易賠死。

這裡有點像外來流浪漢悄悄安放的住所。

如果是流浪漢的話——阿美莉卡的中產階級總會因為各種原因成為無家可歸者，所以流浪漢群體裡麵總是人才濟濟。這是製度的問題，作為卑鄙的外鄉人，潛蝘蜓不會去譴責任何國家的政府，但他也不奇怪流浪漢中有精通光學器械安裝的工程師。

床上留下的廢紙都是電子元件設計圖，潛蝘蜓放下根本看不懂的設計圖，將這些廢紙都收容在了一處。

他的眼睛前閃過兩個字的提示：【床底】。

潛蝘蜓：“……”

好直接啊——他喜歡！

青年拿著答案暴力過解謎遊戲，他毫無愧疚之情，眼光微閃，從口中吹出一道風。

微弱的氣流便卷著床板下麵的圖紙，旋轉著將下麵所有東西送到了潛蝘蜓麵前。

廢紙、廢紙、落葉、塑料袋、死的好慘的小強屍體、“深夜可愛貓娘”聯係方式小卡片……

還有一個文件夾，文件夾密封的很好。

潛蝘蜓打開文件夾，一張合影照片落到他手中——是十幾名衣衫襤褸，打滿補丁，可麵帶微笑、精神飽滿的流浪者。這些人拿著搖鈴、口琴、尤克裡裡等樂器站在公園大樹下。

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字——【2XXX年，四月六號，我們的流浪樂團今天成立了。親愛的阿波，今天是個好天氣，如果我親愛的小朋友長大了，還是一事無成，你就來加入我們吧！】

接著潛蝘蜓翻閱完文件袋中所有的資料，沒有看見任何高能照片或者調查文件，隻有一張寫滿名字，同時名字又都被粉筆劃掉的“流浪樂團成員名單”；一張紅外線大門開關設計圖；一張寫著“尋人啟事”的人臉素描圖，素描圖中人的臉剛好出現在照片合影中，那人的名字叫做傑克·優爾，上麵寫著他外號“繪畫大師”。

“……”

看著素描圖中有些扭曲的人臉，潛蝘蜓覺得此人應該是位抽象派大師，不求生的光榮，但死後必然出名。

而最後一本輕薄的小冊子從文件袋中掉了下來。

那是一本日記——

【X年6月14日，珍妮晚上路過哥譚河，第二天她失蹤了。下城區的小混混說看見一道金光閃過，河邊的珍妮就失去了蹤影，警察說她晚上失足落水了，但我們不相信……“繪畫大師”為珍妮準備了尋人啟事，我們想貼在鑽石區，但保安們把我們趕走了……珍妮不見了，我們失去了看不懂樂譜的吉他手。】

【X年6月16日，科捷一夜消失了，這次同行的流浪吉普賽女人說看見了金色的流光閃過，她說是天使接走了科捷女士，但我們不信……“繪畫大師”為科捷準備了尋人啟事，他親手畫了紮辮子的科捷，我們想貼在人流量多的商場，但流浪漢們進不去，隻能在外麵撿星巴克紙杯子……科捷不見了，我們失去了看不懂樂譜的口琴大師。】

【X年6月20日，小湯姆一夜消失了，又是金色的流光閃過，報案失敗，警察沒有時間調查，隻能靠我們自己了……“繪畫大師”為小湯姆準備了尋人啟事，他畫了小湯姆和小湯姆最喜愛的生日小醜表演服……小湯姆不見了，我們失去了專業的默劇表演家。】①

……

【X年9月30日，今天太冷了。樂團突然隻剩下我、“機械大師”薩克斯頓、露比老媽、小鬼杜克，還有我們親愛的阿波了。今天太冷了，沒有失蹤的人試著躲進倉庫升了一捧火，但遇到金光後消失的樂團成員們不會再回來，我的精神又開始抑鬱了，忘了我是因為精神疾病離家出走的，但家也已經遠離了我……不不不，我的家，我的家人就在這裡，薩克斯頓、露比老媽、小鬼杜克還有阿波，我的家人一直陪伴著我……還有阿波……阿波你一定要找到收養你的家庭，好好長大……我又開始準備尋人啟事了。】

【X年12月25日，隻剩下我和“機械大師”薩克斯頓了……我們悄悄去福利院把阿波接了出來，看見阿波手腕上因為懲罰而留下的尺痕，我和薩克斯頓兩個老家夥哭成了孩子，身為孩子的阿波反而堅強的超過所有的大人，從今天起阿波就和我們一起生活了……】

【X年1月12日，大雪。下城區又打起來了……隻剩我和阿波了……我終於看見了那道奪走我的家人們的金光，它來找我了……】②

【X年1月13日，我情緒激動，痛哭流涕，懇求上帝……我終於為阿波找到了寄養家庭……那道光來找我了，於是我開始為自己準備尋人啟事，我很快將肖像畫畫完了，我畫的不錯……】

【X年1月14日，來了……來了……再見，親愛的阿波，如果你能看到我的日記，切記千萬不要害怕，也請不要忘記我，那個為自己畫完遺像的老倒黴蛋——傑克·優爾，“繪畫大師”最後留下。】

【但是除了流浪漢會記得流浪漢，誰還會記得我……誰還會記得我……】

……

潛蝘蜓看著日記本，陷入了沉思。

傑克·優爾，也是他的委托人瑪雅女士那位失蹤的父親。

而日記不再更新，傑克·優爾估計在今年1月14日晚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