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暗深,殺意儘顯,不過是為了兵器與錢財。
無數帶火的利箭劃破死寂朝他們射來,隨著馬匹中箭發出撕裂的的叫喊,虞丹嫿兩人的心皆懸到了喉口,馬兒倒地整個車廂失重往右處偏移,見老者拚死解開綁繩,兩匹馬死了一匹還剩一匹,生機還在。
“太重了,一匹馬跑不動的!”虞丹嫿耳畔轟鳴,她嘶聲道。
老者聞言毫不憐惜將一半軍械推向車外!
倏而輕盈,待進到不遠處的杉樹林,高大茂密的樹木成了掩體,漸漸甩開了金軍,虞丹嫿驀地看見老者滿身的血,雙唇泛白,卻依舊緊握韁繩。
“老翁,你受傷了。”
他扯了扯唇角,“不礙事,小傷。”
接下來的路還長遠的很,虞丹嫿順勢牽過他的繩子繼續駕車趕路,“我來吧。”
“可惜老夫那匹好馬了,自從失了燕雲十六州,這樣的好品相中原越發少見......想當年我兒子便是在汴京軍營裡做副都頭,綬紫青紅帶專門伺候皇上,那氣派,誰人能不敬他三分。”
老者倚在一旁斷斷續續地說著,虞丹嫿也跟著應和三兩句。
遙想自己,她從小纏著兄長在軍營撒歡,一同清理馬廄,馴養戰馬,但到了金營,這裡的馬時常會發狂,烈的狠,卻不得不好生安撫,就這樣毫無人道的逼俘虜們以身馴馬,人騎上去被顛下來幾次,日頭久了一身的傷,不過也正是因此,虞丹嫿結識了金人將軍的夫人,她瞧虞丹嫿容貌生得好實在難得,故而免了她的苦役還有金兵的折辱,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小子,接下來去哪想好了嗎?”老者問道。
虞丹嫿能清晰察覺他的氣息越來越弱。
虞丹嫿回答:“去應天府,我……父兄在那處。”
“應天府好啊,天子腳下的黃金地兒,大宋勝利在望百廢待興。”老者苦笑,“恐怕我是去不了了……”
“為什麼不能,不是還剩半批軍械,肯定能賣出個好價錢!”老翁救過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將約定履行到底,虞丹嫿心想。
長久聽不到回應,她驀地偏頭看向他,昏暗的月光下老者的麵色慘白,整個上半身都被鮮血浸染,這才意識到絕不是小傷這麼簡單,停穩馬車檢查傷勢,他的胸口赫然有個血窟窿,一半斷箭卡在裡頭,看著血流不斷,虞丹嫿不敢輕舉妄動。
“老翁你先彆動!我現在去找人幫忙!”
“彆去....”老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蹙眉道:“這裡沒有人煙,來不及了......”
接著他顫顫巍巍從懷裡掏出一塊軍牌,道:“一直向南走......”
猛地咳嗽後,老者沙啞道:“自戰亂打響吾兒奔赴前線,從大漠再到東平,我一直都在尋找他的蹤跡,而今老夫命不久矣,看來再無緣份了.....郎君若是有機會能在應天府尋到人,那老夫才算是此生無悔......”
“好,老翁你救過我一命,我答應你!我一定幫你找到......”虞丹嫿焦急晃著老者,讓他意識清醒,“老翁你聽見了嗎,那位兄弟叫什麼名字,老翁!”
“……裴……越。”
話說完老翁便撒手人寰。
草草安葬後,虞丹嫿繼續踏上旅途,拿上乾糧還有些許趁手的武器她策馬向南奔行,越過馬革裹屍的東平戰場,等經過滿是硝煙的坊市,殘桓斷壁的宮宇蒼涼矗立,流民瘦的不成樣子,哪哪都有賣身葬父的年輕姑娘,路上全是濃重的血,她吸了吸鼻子,眼前一切才有戰火無情的真實感。
進入大宋地界,隨處可見玄色戰袍的士兵,舉著戰戟無比威嚴。
虞丹嫿鬆了口氣,宮中的玉牒還在身上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倘若有士兵的護送前往應天府的路定能更加順遂。她正準備卸下喬裝時,三兩個女子哭天喊地的跌在了盔甲之下,她們衣著淩亂,滿身的疤痕觸目驚心。
“大人...救救奴家們吧!”
此處靠近青城寨,那是關押宋宮女子的地方,近一年的光景過去,有不少俘虜出逃四散各地。
看打扮穿戴她們應該是幸存下來的宮女。
但誰都沒能想到下一秒利刃插進了女子們的胸膛,所有人皆被處決。
虞丹嫿心口一抽慌忙地躲進了附近草叢中。
欲滅其國,必去其史,同理,欲興其國,這些屈辱應當抹滅。
當真是謝妄雪的作風,她那個偽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