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林筱在飯桌上說這件事的時候,她顯然有些猝不及防的茫然:“搬出去?”
她眨了下眼,飛快地說:“是不是……對不起,哥,我是不是……”
我給她夾了一筷子咕嚕肉,看著她什麼都沒說。
林筱在我的目光裡逐漸安靜了下來,她半天沒動筷子,也沒說話,好像想說什麼,又最終沒說出口。
這個時候,我看她終於準備聽我說話了,才開了口:“我要搬出去這個事,現在還沒定下什麼時候走,我才開始看租房網站,一時半會不會走,現在就是先和你說一聲 ,讓你有個準備。”
看林筱滿臉的“你在說胡話我不會聽的”中,我夾了一筷子木耳進碗裡,繼續補充:“這個事爸媽知道,爸媽走前我和他們談過,你哥是辭職,不是退休,就算是準備隻當自由職業者,也還是得上班,我在家歇兩天爸媽不說什麼,待久了爸媽肯定要念叨著讓我找工作,而且你知道我那個作息,媽受不了,林林叢叢算下來,我出去單獨住是最好的。所以一開始我就和爸媽談過了,過陣子就搬出去住。”
“最好的?”林筱皺起了眉,“哪有人有家不住非要花錢出去住的!你都辭職了待在家不行嗎?反正筆譯在哪都能做不是嗎?口譯的話反正你也滿世界跑住哪不一樣?爸媽嘮叨就讓他們嘮叨唄。”
我說:“那也還是不一樣的。”
林筱反駁:“有什麼不一樣?”
我說:“我畢竟是個純血的血族。”
“會畏光、出門得裹得嚴嚴實實打傘、喜歡晝夜顛倒、討厭銀、如果沒有毛血旺就需要定期從協會補充凍乾血粉當做主食……”我一條一條細數,數到最後沒忍住笑了一下,“怎麼聽著像個作息糟糕喜歡毛血旺的大學生?”
林筱沒笑,她從小時候和我玩,有次在家翻到了我沒出生前我們媽媽給我們買的銀手鐲,興衝衝地拿來和我玩,不小心弄傷了我,從那會開始她就很在意這種客觀存在但隨著我年齡增長逐漸影響變淡的問題。
我又夾一筷子胡蘿卜給她,示意她吃菜,也盯著她以防她挑食,繼續說:“但是咱們家,除了我,你們不是這樣的。”
“長住在一個屋簷下,如果我幾歲、十幾歲,我們大不了可以磨合,但磨合本身就是一個漫長又痛苦的過程,可我不是未成年了,我不在家裡長大,到現在這個份上,社會會要求我成家立業,我不是一定要在家,或許沒幾年我就買房了,為了這麼幾年現在要求你們適應我也讓我適應你們,實在不劃算。”
“再然後,你大概能感覺到,媽一直想我變得‘正常’點,雖然這麼多年下來她多少沒那麼抵抗了,但還是無意識地想把我擰過來。出於血族和純血人類客觀存在的種族習性差異,我認為這很難,但是那是媽媽,我覺得我直接點出來她會很難受,可一直讓她這麼乾下去,我也受不了。”
看她吃了木耳,卻避開了胡蘿卜,我隻好又夾一筷子咕嚕肉裡的菠蘿進她碗裡:“好好吃菜,我說你聽著就行。”
林筱用筷子稍微撥了撥碗裡的菜,連菜帶米飯一塊夾起來吃了下去。
“再然後,”我繼續說,“雖然我本來就有這個打算,但現在確實有一點你和祁冉的影響。”
“對不起,”林筱有點誠懇,道歉飛快,“我下次不敢了。”
我反問:“不敢什麼?”
我說:“不敢再想著怎麼讓我和祁冉多相處然後習慣還是不再非要帶我出去和你一塊社交?”
我說:“沒必要,其實這些都不是大問題。”
其實想想,對比起我來,林筱一直讓我有些嫉妒,沒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順順利利跟著我爸媽長大,初戀雖然和家裡預想的有些偏差,但祁冉再怎麼看也是個彆人家精雕細琢的翡翠白菜,給我當麵下了那麼大麵子後,還能溫溫和和的陪林筱實行林筱那個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目的的計劃來看,比我那個分手極其不體麵的初戀不知道情緒穩定多少。
年少時的愛戀實在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儘管結局並不如意,我也記得當初我頂著奶奶的壓力早戀時與初戀偷偷相會的歡喜,哪怕後來最親密的戀人變得麵目全非到令人陌生,當年相戀時他也心口如一地說喜歡我喜歡得要命。
祁冉對林筱很好,林筱也很喜歡祁冉,都年滿十八連早戀都算不上了,沒什麼人品上的大瑕疵,雖然說身份我有點不滿意,但林筱談這麼個對象又不是我在談。
“戀愛嘛,”我說,“現在你們挺好的,雖然誰也說不準未來怎麼樣,但現在挺好就夠了,又不是立刻就要結婚。”
“你哥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談好好談,不能談了就分,當斷則斷。”
“左右是你在談,不是我談,彆老領著她在我麵前晃悠了。”
“你兩沒點二人世界要過嗎。”
*
吃完飯後,林筱在洗碗(指把碗筷收拾好放進洗碗機然後開機),我在書房開了局遊戲,網友正巧在線,看我上線,立刻邀請了我。
在我再度拿平底鍋一鍋底敲倒對麵時,網友不禁打了個哈哈:“哥們兒今個火氣挺大啊,是遇上什麼事了嗎?”
我回答他:“沒什麼事情,就是差點和我妹吵了一架。”
網友很驚訝:“你妹妹?”
網友覺得匪夷所思:“你不是挺疼你妹妹的嗎?怎麼吵得起來的啊?”
我反駁:“確切地說也沒能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