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日何時對殿下下毒?!”其中一人扯著嗓子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主子下毒!”
殷姝心尖一顫,腦袋有一瞬的空白,什麼下毒?!
還有宴卿哥哥怎麼了?
她呼吸仿被扼住,道:“你說殿下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殿下昨夜突發病重,昏睡不止。聽說你前兩日是在殿前的,昨夜突然要宿在此地,隻怕就是做賊心虛,對殿下投了什麼毒。”
“是啊!我看此人就是逆黨派來的細作。”鄧允全在旁添油加醋道。
“殿下病情突然加重定就是這來路不明的小太監動的手!”
話一落下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聚在殷姝身上,自腳巡梭到頭,似又在想這小太監竟這般大的膽子。
殷姝心尖都在發顫,咽了口氣道:“你們無憑無據,血口噴人。”
尚有些細軟的嗓音無任何威懾力,鄧允全逼近一步,反問道:“我血口噴人?
我看你就是得了那位貴人的令,對殿下意圖不軌,昨夜那價藥瓶子裡裝的就是毒!”
“將那藥瓶子拿出來!”
麵對眾人咄咄相逼,殷姝頭腦有些暈眩,她心底思及一件事來,隻怕眼前這些個太監或都是各處安排進來的眼線。
魚龍混雜待在宴卿哥哥的宮裡,目的絕不單純。
既如此,那他們口中所言宴卿哥哥病情加重,是真還是假?
殷姝強裝著鎮定,卻正絞儘腦汁想著對策,默了半晌,又聞鄧允全道。
“多說無益,殿下仁厚,卻讓這種小人鑽了空子!不如這小太監便交給殿下定奪!”
說話間,他便跨步上前攥住了自己的手臂,蠻橫的力更不像一個尋常的小太監該有的力量。
“放開。”
殷姝喊疼,掙紮著想將手扯回來。
這些人要將人交給殿下,隻怕是為了去見宴卿哥哥,待見著了,說不定就是為了對宴卿哥哥下手!
她的手被拉扯愈發痛楚,掙脫間卻將自己身上的青瓷藥瓶軲轆滾了下來。
“說,你是被誰送進宮裡來的,潛入宮中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殷姝臉色漲得通紅,死死咬住唇瓣,“我就是一個入宮侍奉的太監!”
正鬨騰著,卻聞一道壓著的尖細嗓音傳來。
“吵吵什麼?讓咱家也聽聽。”
接著,隻見粉紅底皂靴自門檻跨過,隨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囂焰的大紅色窄袖曳撒。
殷姝呼吸一緊,來人劉德全,而在他身後跟著的是陶兆。
看來是陶兆將其找來主持公道的,可劉德全來了,若是他公報私仇又該怎麼辦?
殷姝心急如忿,隻見方才還淩厲十足的數位太監已俯身叩拜下去,額頭緊貼著地麵,連連道:“拜見老祖宗!”
殷姝眨了眨眼,竭力掩下內裡蘊蓄出的水霧,再度抬眸時,見劉德全已幽幽走至鄧允全等人麵前。
“老祖宗,我等懷疑這新來的小太監是為奸細!”鄧允全埋著頭,口舌含鋒帶刃。
他奉命進這宮裡數月,卻不得靠近那太子半分,近來更是還招的身份惹了疑,今晨得太子病重的消息,他必得借此拱火,以此接近太子!
“還望老祖宗定奪!”
語罷,殷姝已駭得生起一層冷汗,她急道:“劉公公,我沒有!我也不是細作!”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這鄧允全無論是什麼人派來的,目的都是為了接近宴卿哥哥。
她更怕,怕劉德全這次循機將她殺了。她沒有忘記昨夜在地牢內那粗糲的鞭子就快要到她身上,還有他臨走時惡狠狠的恐嚇!
少女身上冷汗直冒,心臟如藤蔓緊緊纏繞著,愈發呼吸困難,隻聞劉德全冷哼一聲,睨著一雙眼吩咐著,“拿來。”
他說的是被一個小太監撿拾在手裡的青瓷藥瓶。
他置在鼻間一嗅,“沒眼力的東西,這上好的金瘡藥說成是毒!”
話落不過半分,隻見方才還言之鑿鑿的太監們頓時變了臉色,麵麵相覷。
“行了,該做什麼都做去。”
尖銳的嗓音落下,鄧允全抬起眼來,還有些不服,“老祖宗——”
話被至在了嘴邊,便是一聲沉悶的嘶聲,劉德全一腳踹在鄧允全身上。
殷姝眼見著方才還氣勢囂跋的人如落了水的母雞般狼狽。
隨之,看熱鬨的內侍皆低首斂目出了居室,殷姝心還跳著,看著還留在屋內的鄧允全,她總覺得,今晨這些事,是他在背後煽風點火……
“劉……劉……”
殷姝看向劉德全,因還有些害怕,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字來。
如此模樣,劉德全自然看在眼裡,他輕笑一聲,撚著手中瓷瓶伸出手來。
殷姝怔怔的,雖是不敢但也顫顫捧起兩手去接。
“謝、謝劉公……老祖宗!”殷姝喉舌一燙,連改了口。
劉德全被殷姝這般識時務的乖順漾得眉一挑,尾音也拔高了些,“這東西可收好了。”
殷姝不假思索應是。
劉德全冷哼一聲,視線自低眉垂眸的小太監身上移開,朝陶兆吩咐道:“帶他們兩人去替殿下煎藥。”
“……是。”
*
下過大雨的天兒,地麵潮的厲害,日頭上來了,卻也仍未散儘空氣和枝頭的潤。
淡淡明光自窗扉射入,映在少女麵頰之上,愈顯粉膩清透無暇。
殷姝緊蹙的秀眉仍是壓得極低,劉德全既讓他們為殿下煎藥去,這說明,宴卿哥哥當真病發更嚴重了嗎?
她抬起眼來,望見走在前麵的鄧允全,頓時警惕起來。
他絕對不是一個好人。
似有所感,隻見他回過頭狠狠挖了一眼,殷姝忍不住一瑟縮,衣擺拂在兩旁尚未發出嫩芽的乾枯樹枝上發出悉索的一陣碎音,染上了濕意。
“快些。殿下還等著喝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