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卿哥哥為何如何安排?
看來也當真是履行了替哥哥好好照顧她的承諾……
正想著,聞陶兆說,“小公公先坐著歇會兒,奴才去隔壁找些藥來。”
說罷,陶兆利索出了房門。
然其步履卻並未朝隔壁房間轉去,而是疾步出了長秋殿。
一路無絲毫耽擱,越過長廊,果然便得見那儘頭立著一高大滲人的陰翳。
男子負手背身而立,金燦燦的日光映灑在其肩上,滾著織金暗紋的錦袍更添溫潤柔和。
然縱是如此,其周身的冰寒冷厲也未散去半分,反而更添了些不可褻瀆分毫的聖性。
隔著數尺距離,那浸透肺腑的淩人威壓,帶著寒戾的殺意直直撲來。
陶兆低下頭,叩跪下去,“奴才陶兆,拜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
薑宴卿淡淡睨過一眼,修長玉指漫不經心摩挲著掌間扳指,問:“如何了?”
“回殿下的話,眼下……”陶兆頓了頓,竟覺有些難言。
不錯,他便是被太子故意安排潛在殷姝身邊的,為的便是獲取他的信任,方便伺機而動為太子辦事。
然接觸下來,那小太監當真是單純懵懂到了極致,純憐的讓他有些不忍了……
然作為太子的一顆棋子……甚至自己連棋子都算不上。
倘若自己存了異心,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不——
甚至比死還可怕。
陶兆沉了口氣,回過神來,繼續稟道:“已取得信任。”
“還有殿下之前吩咐奴才的任務,奴才趁機搜過其衣物,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異常?”
薑宴卿重複一遍,幽幽掀起眼皮,指間摩挲的動作也頓了。
陶兆身軀一震,冷汗驟如雨下,“太子殿下!奴才不敢撒謊啊!”
“身上也查過了?”薑宴卿終轉過身來,金燦燦日光此刻映在那張精雕細琢的俊麵之上,愈顯俊美如畫,出世絕倫。
然如斯之人,卻有著與外表大相徑庭的狠辣暴戾。
轉而,一記寒光乜來,陶兆心尖一顫,連磕了下去,急道:“他心性簡單,不曾設防,假以時日奴才定能查個明白!”
晌久,薑宴卿輕笑了一聲,幽澈眸裡多了些揶揄。
小貓兒確實心性單純,不曾設防,那雙泠泠的眼裡也儘是稚澀,而今對自己也儘是,……依賴。
如此之人,看起來確如被殷不雪好生嬌養在溫室之內的白紙。
然殷不雪那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怎當真會無絲毫目的的將親兄弟豢養在溫室之中,又遮遮掩掩十餘年不肯透出半分。
要麼這小太監身上藏有驚天機密?要麼殷不雪在利用其下一盤很大的棋。
很大的棋——
似是想到什麼,薑宴卿眼底驟然籠罩一層陰翳。
除非此人根本不是殷不雪的兄弟,對外宣傳也隻是個幌子。
嗬,若當真如此,他倒小瞧殷不雪了。
萬物寂靜,枯敗的殘葉隨風起伏,終又無聲止在了地上。
晌久,薑宴卿微側眸,沉聲問:“上次他要的紙筆,可已寫了信?”
冷淡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話字字自薄唇撚出,陶兆瞳孔緊縮,從中聽出了駭人的威壓和逼仄。
寒意自腳底而起,他身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太子的眼睛。
“太子殿下恕罪!奴才……奴才……”
他想起昨夜將人送去藏春苑途中,那殷姝請求自己給他紙筆,說要給家中親人報個平安,當時他瞧著人年紀小又可憐的模樣,便給了。
陶兆惶惶恐恐,哆嗦著似說不出話了,“是奴才膽大包天,但奴才也是怕他對殿下的周密計劃存了疑心,這才……才一時心軟……”
話音一落,陶兆得見一道墨冰般的寒眸朝自己射來,他哆嗦得更厲害,哀著嗓子求饒:“太子殿下!奴才這次知道錯了,請太子責罰!”
四寂無聲,唯有額頭一下一下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傳出的悶哼之音。
陶兆一下比一下用力,縱使磕出了血絲也不罷休。
“行了,”薑宴卿淡淡睨過一眼,聲線漸冷,“待在這長秋殿,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彆放過。”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謝太子不殺之恩!”
終於,縈繞周身那恍若冰窖的冷冽稍收斂了些,陶兆暗自吐了口氣,試探問:“殿下,奴才離開時間過長,怕是會引起懷疑,奴才便先……先回去了。”
見主子似已默認,陶兆弱弱移著步子轉身,卻被一道不可置喙的聲線叫停。
“等等。”
陶兆身軀一震,回過頭去,“殿……殿下還有何吩咐?”
“你不用去了。”
薑宴卿輕描淡寫,清沉磁性的嗓音之下是任何人都不能窺探半分的深幽。
陶兆不明所以,隻見太子已踏著一席白袍往長秋殿方向而去,步伐看得出一些羸弱,卻難掩抑其中與生俱來的清貴疏離。
可在眼下,陶兆卻還看出了其中氳著彆有的絲縷異樣。
似憂切。
太子這樣的人……亦會心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