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雨太大了,縱使撐著大炳骨傘,殷姝衣裳上仍浸濕了一大片。
吳嬤嬤伸手將人接入簷下,又連將人拉著上了馬車。
帶著沉木的暖香迎麵撲來,蕩滌了身上的嚴寒和濕氣,然久違的暖意卻讓殷姝不禁打了個哆嗦。
吳嬤嬤手腳利索連拿出一旁早就備好的大髦往瓷娃娃身上套去。
深灰的大髦蓋在少女身上,有些似孩童偷穿了大人衣裳般喜感,可卻透著那種瑩白的麵愈發精致嬌俏。
婦人久久看著人,染了些淚意和自責,倘若那日小主未被擄走,又何苦在宮裡頭遭這份罪……
“嬤嬤,我好想你。”殷姝毫不掩飾對人的依賴和思念,伏進了婦人的懷裡。
“你收到我的信了嗎?為何遲遲也不肯回信?”少女似貓兒般在其懷中蹭了蹭,“哥哥找不到了,我還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馬車外的雨小了些許,吳嬤嬤歎了口氣,一下一下拍著懷中瓷娃娃的肩膀,“乖啊,嬤嬤知你在東宮裡頭被太子保護著,也看到了你的信,為了不惹人起疑,這才等至今天來接你。”
殷姝受到嬤嬤的安撫,稍緩了些,她想起方才婦人口中所說的話,被太子保護……
宴卿哥哥是為了保護她?
殷姝微遲疑終是探出頭來,盛著一雙凝重的眼問:“嬤嬤,太子將我接進東宮是為了保護我嗎?”
婦人一愣,沒想到其已知道那日的刺客亦為太子手筆。
當日,小主被那幫賊子劫上馬車,保護的暗衛才出現,追了一路,死了好些個也未將人成功帶回來。
之後督主在京城翻天覆地的查,卻發現那些個賊子是西廠派出的,督主自是沒那麼容易相信,查了幾日才知道,小主竟是在東宮裡頭,而主謀是那深藏不露的東宮太子。
雖東宮表麵看起來無波無瀾,可誰都知道,矗立在深宮之中的那座樓宇,無一人敢輕易擅闖造次……
見婦人久久不說話,殷姝勾了勾人的袖袍,“嬤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頃刻,婦人抬起頭來,對上麵前柔軟的視線,說:“太子那人,雖難以揣摩,可並無傷你之意。”
殷姝愣了愣,沒再說話,她思緒更亂了,亂成了一團麻,薑宴卿為何如此看不穿猜不透呢?
他到底想要什麼啊……
“駕!”車夫馬鞭一甩,雄壯健碩的馬兒噴出一口濁氣來,隨即馬蹄急踏,帶著闊氣豪壯的馬車步入未曾斷歇的雨幕之中。
殷姝急急掀開窗帷,朝尚立在簷下的陶兆揮手告彆。
馬車駛得很快,很快在朦朦的屏障中,那簷下的身影便看不清了,可少女的視線仍未收回,久久失神。
“小主在看什麼?放下來吧,風大,仔細感染風寒。”吳嬤嬤接過少女手中的綢錦,放了下去。
殷姝沒說話,軟軟靠在了婦人肩頭。風煙靄靄的東宮漸彌漸遠,她知此去一彆,便是長久的彆離。
朦朧酸澀中,殷姝知道自己方才在看什麼……
*
馬車一路闊暢行駛,自經過繁華嘈雜的鬨市,又漸至無人的隱晦之地。
縱使隔著厚厚的車板,殷姝亦感受到那悄然而至的肅穆和冷寂,隨即馬兒噴了個響啼,緩緩停了下來。
婦人攜著殷姝一同下馬車。
外麵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卻見一眾人已靜候在兩旁,他們皆身著太監服侍,自灰青又至深藍,最後又是大紅曳撒,品階一步一朝上,黑壓壓一片將東廠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見人下來,眾人於其麵前俯首,齊聲高喊:“拜見殷督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