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稍微清醒時，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上被一雙柔軟的手攙扶著。他的懷裡抱著兩個東西，他努力睜開眼睛，發現在自己懷裡的是原本給父親的藥，還有那姑娘送給唐周的糕點。這兩樣東西都還在，讓唐周的心情愉悅了幾分。

他此刻還在酒醉中，什麼表情都是藏不住的，於是他也沒忍住嘿嘿傻笑了兩聲。

這讓坐在馬車裡的蘇靈均聽見了。蘇靈均將那馬車的窗布撩開，看見被紅袖攙扶著下馬車的唐周。隻見唐周雙頰還是緋紅，眼神迷離，沒有格外清醒之相。不過肯定是比剛才在馬車上胡鬨那會兒還要清醒一點的。最起碼此刻，他看見了從馬車裡探頭出來的蘇靈均，便對蘇靈均道：“蘇少爺...啊...是蘇少爺...”

說著，好像雙手不知道該怎麼擺。最後轉身麵對著蘇靈均行了一個女兒家才會行的禮節。蘇靈均見聞，說的是：“傻子。”說這話時，他卻無意識地彎了唇角，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輕揚了幾分。

於是就可以得知蘇靈均此刻的心情確實頗好了。蘇靈均對紅袖說：“天色不太好，恐要下雨了。將這書生送回家，就趕緊回來吧。”

紅袖說是，繼續攙扶著唐周走過一條連馬車都進不來的小道。兩個人歪歪斜斜地走了一半，忽然陰沉的天空落下冰涼的雨滴下來。這些雨滴伴隨著稍微刺骨的寒風，讓唐周在短時間內的神誌更加清醒了。那些雨滴全數滴落在仰著臉看著天空的唐周的臉上，唐周搖了搖頭，好似這樣就可以將自己臉上的雨珠甩去似的。

唐周對身邊的紅袖說：“紅袖姑娘，下雨了，你先回去吧。”

此刻他說話的語調比剛才沉穩了一點，腳步也沒有剛才那般虛浮，看來這一陣毛毛小雨落在唐周身上，確實讓唐周酒醒不少。

紅袖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她用她那脆生生清亮的聲音和唐周說：“噯，好的。唐公子。”她說著，臉上帶著盈盈笑意，在轉身離去之前，她笑著對唐周施禮。正是不久之前，唐周對蘇靈均施的那個。

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隻見紅袖起身離去了。

唐周的目光追隨著紅袖的背影，看見在道路的儘頭停放著一張馬車。這張馬車足夠奢華，才能夠顯得出蘇家的氣派。更彆說蘇靈均本來就不是一個低調的性格，所以所坐的這輛馬車當真是格外豪華。在這灰暗破敗的巷道口，那一輛馬車的窗布被人掀起一角，那鮮亮的鵝黃色停駐在那處。風聲鶴唳，雨絲如針，街景灰暗。而這抹顏色，便像是在一潑漆黑渾濁的水墨中，徒然就被豔麗色彩融入其中。

強勢，而又明麗。

唐周又搖了搖頭。

他竟然在剛才失神了。他想起來蘇靈均的脾氣可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好笑相處，和蘇家大少爺相比，那真是天差地彆。這個時候，他抱緊手中的東西，不希望雨滴滴落在上麵將裡麵的東西浸泡了。

他跑著往家趕，但終究還是躲不過那急速過來的雨，瞬時間，雨勢如傾盆，毫不留情般地降落在唐周的身上。他跑回家時，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大半，懷中的東西倒是護得很好。

冒雨過來，倒是讓唐周徹底醒酒了。他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在外堂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碎泥草屑，一邊呼喚了一聲：“爹，你今日可好？”他這樣說著，將身上這件濕透的外衫脫下來。

此刻並未得到回複的唐周心中就已經疑惑，他穿著還半濕的白色裡衣走進屋裡，又說了一聲：“爹，今日大夫多給我——”他的聲音扼製在咽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