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心裡那份疑惑更加重了。他在想著是不是蘇靈均要憋什麼大招,現在還是在鋪墊什麼的。結果蘇靈均一把抓住唐周的手。
他這溫熱的手掌牽住唐周稍微有些冰涼乾燥的手,蘇靈均手掌的熱意,甫一傳遞過來,甚至是讓唐周覺得被燙了一下。他抓住唐周的手,將唐周拉得坐下來。他見唐周終於坐下之後,又看起來極為高興地重新提筆寫字。
唐周將被抓過的那隻是手輕輕收攏在長長的衣服袖子中,隻是感覺到那種滾燙的觸感似乎還依舊存在似的。但這次,真正正規地見了蘇靈均寫字,唐周到底是知道為什麼蘇靈均寫字不好看了。唐周和蘇靈均說:“少爺,你握筆的姿勢不對。”
蘇靈均說:“我知道。老太爺之前也這樣說,但是我這樣握著舒服。老太爺說說服不了我,就讓我一直這樣握筆了。”
唐周說:“少爺覺得正確的姿勢不舒服,是因為已經習慣了不舒服的姿勢。隻要調整過來也是習慣之後,就好很多。少爺這樣的姿勢,容易造成手腕很累,並且寫字也是歪斜的。長久下來,不喜歡寫字也是常態。”
唐周這樣說著,倒也是沒有繼續坐在椅子上,唐周站起來,拿了另外一支筆握在手中。蘇靈均居然真的學得認真,雖然學了唐周的手勢,但是寫的字更醜了。這是他依舊使用之前的發力點的原因。唐周告訴他發力點應該放置在哪個位置。但是蘇靈均一直不會。
一直這樣下來,蘇靈均其實有點惱了。
這本來就不太是他喜歡的東西,這無論怎麼學都學不會,他一般情況來說直接就甩筆不學了。但是這次雖然惱了,卻依舊握著筆。不過神色更加肅穆嚴厲,下巴頦緊緊崩在一起,呈現一種眼裡鋒利的弧度。
唐周見他這樣的模樣,忽然這下確信了蘇靈均是真的打算好好寫字,於是就稍微攏了袖子,伸手用手指輕輕握住了蘇靈均拱起的手腕。唐周告訴他:“手腕不要拱起來。”
似乎是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肌肉又極其緊繃,蘇靈均的手熱得很。不過唐周見他神色有些惱怒但是隱忍不發,覺得還是要好好教一教他。
唐周就將自己的手包裹住了蘇靈均的手,將他那亂放的手指一一擺到正確的位置。唐周也和他說:“你像剛才那樣寫,手腕會很疼。這樣是不是就舒適一點?”
在唐周這個角度,是看不見蘇靈均的臉的。就隻看見蘇靈均依舊是緊繃的下頜以及那緊抿在一起的唇瓣。他不知道怎麼的,或許是心中真的很是煩躁,也或許是手腕是真的疼,才致使他一言不發。對於唐周的問話,他也隻是點了點頭。
“我握著你的手,用這個方式帶你寫,你感受一下好不好?”
唐周這時,無意識用的語調,完全是那種對幼兒園不會握筆寫字的小朋友而使用的語調了。帶著一點溫柔,也帶著一點誘哄的意味。唐周見他又是沉默著一言不發隻是點頭,正帶著他的手去教他寫字。唐周在這時問他:“要寫什麼?”
這時,蘇靈均總算是說話了。他說:“我要寫你的名字。”
唐周往宣紙上一看,才發現剛才蘇靈均所寫的,都是唐周的名字。
之前唐周更在意筆畫是否工整,隻看筆畫沒看整體,現在才發現在這白色的宣紙上的,都是形狀各異、歪斜扭曲的、密密麻麻的“唐周”。
這一整張白色的宣紙被這兩個字近乎鋪滿,張牙舞爪地、明晃晃地充斥進入眼球裡。唐周心裡差詫異為什麼要寫他的名字,卻不知道的是,這些名字正像是一種赤/裸/裸而無法表達出來的欲望與念想、困惑與固執,在此時深刻地印滿整張白潔的宣紙。而這張宣紙其實也正是蘇靈均那原本純粹空無的心靈的本身,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也是這樣出現了這種無人所知的,無人所窺見的,無法抹去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