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步清涵喝中藥的最後一天,一大早聞然就給她發消息,說放學會來找她。
步清涵這段日子很少在家吃飯,一般都是去步正鬆的店裡吃,畢竟離得近,走幾步就到了。隻有懶得出門了,才會在家裡隨便做點。
收到消息後,她盤算了下,破天荒去菜市場,挑挑揀揀買了一堆菜。
她會做飯,從小就會了。以前步正鬆和謝素忙,還是她給自己和步清影做飯吃。有時候喊司若心和聞沛到家裡玩,也是她做飯。
手藝不錯。
在國外這幾年,手藝更是練得高了幾個度。
一頓飯吃得蠻開心。
聞然還說:“之前就聽我媽說阿姨你炒的菜好吃,現在我終於知道讓她念念不忘的是什麼味道了。”
聽到死對頭誇她,步清涵先是不信,但看到聞然的臉,她笑了笑,信了。
聞然這張乾淨單純的臉,說什麼她好像都會信。
吃過飯,兩人一同收拾了餐餘。
坐在擦乾淨的餐桌前,步清涵一隻手放在桌上,另一隻手撐著下顎,薄冷的眸掀動,盯著對麵的聞然。
當聞然的手放在她腕上時,步清涵食指不受控地抖了下。
聞然的指尖很涼。
涼到不似夏日該有的溫度。
她沒說什麼,隻是托著下顎的手背改為了掌心,修長的手指貼上了半邊臉,指尖在眼尾處點了點。
一臉悠閒自在。
悠閒從哪來的不知道,反正步清涵嘴角漾起的笑意說明她心情是放鬆的。
當然不排除是看著一本正經給她號脈的聞然,在她心裡有種小孩兒裝大人的感覺,她覺得好玩兒,所以會笑。
也不是裝大人吧,反正就是…聞然嚴肅起來還挺嚴肅的。
好像說了句廢話文學,可步清涵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跟平常一臉乖巧,說一句話就能讓她心軟軟的聞然不同,也與那天樓下所見的,渾身滿滿少年感的聞然不一樣。
此刻的聞然,就好像是枕在山頭的落日,眉眼以及臉上的所有全都沉了下來。
靜靜的,有著獨屬於傍晚時分的成熟。
落日餘暉,是白天對夜最後的肖想。
而此刻就是傍晚。
茉莉香夾雜著今天最後的橙光,圍繞在餐桌邊。
慢慢的,慢慢的,一切都近了下來。
步清涵那顆急匆匆的心,跟著靜了。
連呼吸都慢了下來。
餐桌上因此也陷入安靜。
聞然低垂著眸,靜心感受步清涵的脈搏。
步清涵無所事事,就盯著聞然看。
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隱在劉海裡聞然的半張小臉,半闔的眸上方睫毛纖長,輕輕眨動,好似小小一顆石子落入湖麵,掀起的好看波瀾隻有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的人才能發現。
聞然靠近眼睛的臉頰處,有一顆不明顯的小痣,淡淡的,就像是夜空裡的一顆不怎麼亮眼的星。
不突兀,還增添了美感。
就好像水墨畫上的留白,一眼看去,除了生動外,還會引起無限想象。
聞然長相很甜,笑起來的時候更甜。
聞然軟聲叫她阿姨的時候,步清涵覺得世界上最甜的糖果都比不上她。
糖果是有要求的,甜而不膩,甜而不齁,就是甜。而聞然就是這樣的,甜甜的,看到她就會心情愉悅,沒有任何的負麵情緒。
如果覺得太甜的形容有點誇張,那麼步清涵可以換一個形容,聞然也會是裹了糖的山楂、會是蜂蜜柚子,會是酸酸甜甜的口味。
總之就是,聞然的甜,是很合步清涵口味的甜。
雖然老是擠兌聞沛,可步清涵不得不承認,聞沛把聞然教育的很好。
有禮貌,有教養。
乖乖的,可可愛愛的,甜甜的。
一笑起來的小虎牙,更是點綴在畫上的關鍵一筆。
隻不過這時候聞然的唇抿成了條直線,什麼也看不到。
步清涵心裡遺憾的嘖了聲。
她想看聞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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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清涵目不轉睛地盯著聞然看,聞然當然能感受到那炙熱的目光。
可她無心去想彆的。
步清涵的脈象對她來說,是恐高的人站在玻璃棧橋中央,眼前和腳下是無法墜落的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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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是一天裡最後的曖昧。
沒有開燈的房間,昏昏暗暗的光,穿過透明玻璃進了屋子。
步清涵背對著窗戶,白色綢緞的裙麵吸收著淡淡的光,光如月華鋪灑在她的後背,仿佛照在一塊潔白無瑕的飽滿的美玉上。
自己什麼樣步清涵是不知道的,她隻能看到正對著光而坐的聞然。
盯著聞然,步清涵竟然從中找到了樂趣。
蒙蒙的光線浮在聞然身上,聞然便像是煙雨裡的江南,也像是水彩暈染出的畫,虛與實結合,實與虛分離,朦朧如詩。
她學的是室內設計,雖然現在大多數是用的軟件,可繪畫是基本,人像也學過一陣兒。
就著黃昏的光,步清涵細細觀摩下發現,聞然的眉,眼,鼻,唇,下顎…整張臉的線條完美,找不出一點差錯。
如她回來第一天見聞然心生的感慨:這是一個美人坯子。
就是美人好像有心事,眉頭蹙了蹙。
雖然就微微的一下,可對於一直用目光描繪她的步清涵來說,是很明顯的波動。
這一蹙,直接蹙到了步清涵心上。
是……摸出什麼了?
說實話,步清涵對聞然中醫學的怎麼樣並不清楚,她就權當哄小孩子玩呢。
小朋友擔心她,說要替她診脈,她不想讓人一直惦記著,便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