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門口,燭光在她周遭籠罩了一圈光暈,她眉眼如畫,姿態妍麗,仿佛神女臨凡。
“程筠?”蘇弦錦輕喚。
無人應答。
她立即走了進去,光掃過她所至之處,黑暗潮水般褪去。
“程筠!”蘇弦錦低聲驚呼,望見了所在暗室一角的程筠,他靠著牆壁虛弱地蜷縮著。
她忙將燈盞放在一旁,跨過地上碎裂的酒壇,來到他身邊。
“程筠。”蘇弦錦低聲喚著,輕輕捧起他的臉,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幾乎嚇了她一跳,哪怕在這樣朦朧的光下,都是如此明顯。
離他這樣近了,她才聞到被酒氣掩蓋的血腥味。
她忙掀起他的袖子瞧,隻見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口,鮮血淋漓,幾乎整隻衣袖都被浸濕了。
“你——”
程筠微微掀起眼,恢複了些意識,“你來了?”
“你怎麼傷成這樣?……”蘇弦錦哽咽。
程筠垂眸盯著手臂上的傷口,雖冷汗涔涔,語氣卻仍平靜:“每一條因我而死的人命,我都應該把他們記住,將來若下地獄,該一一還給他們。”
“楊望璟的死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逼他,他才十一歲。”
程筠聲喑啞,同時充滿了疲倦。
他抬頭,對上蘇弦錦的目光,低聲:“我能……在你肩上靠一會兒嗎?”
“好。”蘇弦錦忙在他身旁坐下來。
他輕輕靠在她肩上,闔上眼。
蘇弦錦紅了眼眶,在他耳畔溫聲說道:“程筠,我說過你會成功的,不是楊望璟,是彆人,他會給你一個你想要的朝廷,他是你希望的君王的樣子。”
“那就好。”
他的聲音幾乎虛弱到聽不見了。
等燭火漸漸短了,蘇弦錦低聲喚他:“程筠,這裡好黑好冷,我們回你房間好不好?”
程筠沒有回應。
“程筠?”蘇弦錦一驚,忙看他,他已失血昏過去了。
她趕緊將他安頓好,燈盞裡也來不及拿衝到了外麵,猛地打開書房門。
一直守在院子裡的景林悚然抬頭,與她震驚對視。
“你你你——”
目光對上的一瞬間,蘇弦錦就知道他此刻又能看見自己了,便來不及多解釋,急聲道:“快來幫我,程筠他現在很虛弱,不能再待在下麵了。”
事關程筠,景林甚至來不及害怕她,就隨她一起下了密室。
他還是第一次來密室,見狀不由吃了一驚。
“大人!”
他厲聲問蘇弦錦,“你把大人怎麼了?”
“先彆問,快點送他回房,準備好乾淨的棉布和金瘡藥來。”
景林背起程筠,匆匆送他回了房。
蘇弦錦將房內的燈點上,此刻見程筠臉色更是慘白,不由著急。
景林已將需要的金瘡藥和棉布找來,警惕地盯著她:“你就是那個纏著大人的狐狸精吧!”
蘇弦錦扯了扯嘴角:“你有什麼問題等你家大人醒了你再問他吧,你現在先去外麵守著。”
說罷奪過他手上的東西,推他去門外。
景林也沒反抗,他知道大人的習慣,隻是留這樣一個陌生女子他覺得很詭異,便頂著門充滿敵意地望著她。
蘇弦錦皺眉:“我沒武功,若程筠出了什麼事,你守在外麵我也走不出這間房,隻是你現在多耽誤一刻,隻能讓他多流血一刻。”
景林手一鬆,紅了眼:“那你先告訴我,是誰傷了大人。”
原來景林不知程筠這些自我折磨的行為。
既如此,蘇弦錦便也不會主動揭露程筠的脆弱。
她說:“我也不知道。”
說完將門關上了。
她迅速跑到程筠身邊,將他的袖口挽起來,密密麻麻的傷口正在往外滲血,這一極度有衝擊力的場麵幾乎完全呈現在他眼前,她幾欲轉過眼,不忍多看。
隻得將他手臂上的血簡單清理了下,上了止血的金瘡藥,又纏了厚厚的棉布才罷休。
因失血過多,程筠的臉色蒼白得不了,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手也是冰冷的。
她便將炭爐挪得近了些,又在他床邊坐下來,輕輕捂著他的手。
望著昏迷著瑟縮的程筠,蘇弦錦輕輕歎了口氣。
小說裡的程筠這些自我折磨的傷痕,直到最後也沒什麼人知道。
她來到小說世界以後,本以為那隻是受限於番外的篇幅,作者沒有寫而已,原來連景林也不知道。
程筠他一直在黑暗裡獨自掙紮。
不,她忽然想起來,應該還有一人知道——神醫左丘學,這人原先是程府門客,後來“棄暗投明”,到男主秦時身邊去了。
正想著,隻覺程筠的手動了動,她抬頭,撞進程筠幽深的眸子。
“阿錦——”他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