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時針指向九,李阿姨和宋渺去走親戚估計今晚都不會回來。姑爺早已就寢,宋叔和陳熙在客廳看檢察官反腐電視劇。
正當看到激動人心處歐陽的車被截停警笛響起,恰好陳熙校服褂兜裡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陳毅。
在聊了成績和生活費後,陳熙突然跟陳毅說讓他在家長群裡提醒大家觀看青年大學習,返校要登記。
每月放月假學校都會安排團支書布置觀看青年大學習,返校後各班要統計觀看人數。
陳熙放假前雖然在黑板上標明了任務,但還是擔心同學忘記。上個月統計時班內就有十幾名沒看,二校區團支書開會時陳熙被口頭提示。
原本隻是一件小事,陳熙提了陳毅在家長群提醒就可以。
不成想陳毅直接動怒,電話那頭火冒三丈:“誰允許你管那麼多的?!”
陳熙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她才剛放假不到六個小時,在學校的鬱悶還沒有消散暫時不想跟陳毅吵。
她控製語氣儘量平靜地說:“我是班裡的團支書,觀看青年大學習是學校要求的。”
“瞧把你能耐的?你以為你在班裡當個官多威風是吧?怪不得你學習落下那麼多,我看你就是當官忘了學習!”陳毅越說越陰陽怪氣,吼聲隔著電話宋叔都聽到了,關切地看了陳熙幾眼。
陳熙向宋叔擺手示意沒事,捂住手機下方音響走出客廳快步往樓上前行,壓低聲音道:“這是工作,不耽誤學習,還請您不要強詞奪理。”
“不耽誤學習?那你解釋解釋你成績怎麼掉那麼多!還我強詞奪理,就你有理是吧?還敢犟!”陳毅越吼越大聲,陳熙的耳膜都快被刺穿。
關上臥室房門,原本盤繞在內心揮之不去的一團霧霾迅速擴大。
“我的成績我也沒有辦法,我有很努力地去學,可成績就是這樣。”陳熙仍在控製情緒。
“還成績就是這樣,”陳毅甚至學著陳熙的話語開始陰陽怪氣,陳熙的拳頭慢慢捏緊。
“立刻跟你們班主任辭去這個職務,什麼官都彆當!學生就有學生樣,學習不搞好一天到晚整得有的沒的。人家孩子怎麼不這樣?人家孩子怎麼能拿第一?”
陳熙額頭青筋微顯,卻還是噤聲不出。
陳毅沒聽到答複又吼了一遍:“你聽到沒有?立刻辭掉!當個官把你能耐的還敢教訓你爸了,我吃的鹽都比你吃的米多,什麼東西!”
內心好像有種欲望橫衝直撞就要衝出枷鎖,那是原本被鎖在內心深處的瘋狂,主人一直用理性和教化把它死死鎖在心底。
明明隻剩灰燼如今一把邪火使它不斷膨脹強大。原有的理性被擠壓地快蕩然無存。
“知道了。”陳熙左手迅捷地握住顫抖的右手。
“學習學成這樣,你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電話那頭的陳毅又開始絮絮叨叨。
陳熙內心不禁冷哼,到是礙著您顯擺了,沒有我的成績,您竟然是什麼都拿不出手。
“你下回要是還考成這樣就該把自己頭往水裡紮,讓自己清醒清醒,現在離高考都多少天了。你要是能讀就讀,不能讀趁早給我滾出來打工!就不是塊讀書的料!”
“不要再給我施壓了。”陳熙上下牙在打顫,胸腔被什麼堵住呼吸都極其困難,心口被無形的雙手肆意擠壓揉捏。
“我給你施什麼壓力了?說我施壓?我讓你考年級第一了嗎說我施壓?”陳毅立刻開始嗷嗷叫,陳熙幾乎都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的他指定氣地跳腳。
她不想再忍了,心情本來就鬱結,陳毅還非要上趕著添柴加火。
十七歲的陳熙一字一句地說:“你再向我施壓,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電話那頭愣了一秒,陳熙以為能暫時緩住一兩個月,卻聽陳毅咬牙切齒地罵道:“跳啊!你跳啊!翅膀硬了敢威脅你老子我了!”
“你彆把臉丟在成陽,我給你買車票到這兒來跳!這兒樓高。你來這兒,你看我不打死你!”陳毅恨得磨牙吱吱響,一瞬間他是真的動了想要打死陳熙的念頭。
孩子叛逆就該打,就像陳熙小的時候,無論做什麼隻要忤逆了他抽打一頓就會哭著伏在地上求原諒。
陳熙十五歲後他沒怎麼動過她,沒想到這兩年把她慣地還會威脅自己了。
“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好像內心最後恪守的線瞬間崩掉,深處的邪霧迅速擴散遊走在體內,對死亡的欲望不斷扭曲叫囂張狂。
陳熙的一雙杏眼早已沒有往日的亮麗,隻剩下一潭死水。
怎麼死都是死,讓陳毅打死還能讓他背上殺子的罵名,到也不是太虧。
反正自己幾乎遭遇的所有痛苦都是陳毅直接或間接導致的。這樣想,陳熙嘴角竟勾出一抹笑意,眼裡顯現幾分大仇得報的興奮與瘋狂。
“車票是幾號的?”陳熙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牆,聲音不複平常的清麗柔和,冷冽肅殺地宛如被人奪舍。
陳毅被嚇到了,他隻是說氣話想嚇唬陳熙,沒想到陳熙竟然順著他的話走,直覺告訴他陳熙現在不正常。
“你是不是有病?”
“對啊,”陳熙靠在牆邊,一個人在黑暗中平靜地答道:“我是有病啊,抑鬱症,很長時間了。”
“瞎說什麼,小孩子哪來的抑鬱症?”陳毅說話舌頭都在打結。
“抑鬱症在我們這個年齡段很常見啊,我有兩個學妹她們就是抑鬱症啊。”那兩個患病的學妹還是陳熙放學聽前麵的學生聊天說的。
“你們學校有很多這樣病的?你們那什麼學校把學生都逼瘋了?”
陳毅的關注點總讓陳熙感覺好笑。
她沒有理會陳毅的喃喃自語,繼續說道:“我的老師跟我說,陳熙,你不快樂。身邊人也說陳熙你怎麼總是皺著眉頭?我也想快樂啊,可是我快樂不起來啊。”
平仄結合,陳熙低聲說話就像朗誦詩歌一樣緩緩動聽。
把手機換到左手,陳熙眉眼彎彎,嘴角的弧度甜蜜的剛好:“爸,您說我為什麼不快樂?”
“我……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不快樂?我……我又不在你身邊。”陳毅這時說話卻支支吾吾。電話裡的陳熙不再是他熟悉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