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陳熙已經走下實驗樓,十點的秋陽令陳熙貪婪地站在原地吸取陽光。
可惜了,陳熙眼中流露一絲嘲弄,她本就枯萎,哪怕站在陽光下也是枯萎的野草。
她的確騙了心理老師,但不是走神逃離了幻境指示扯謊敷衍老師。
在幻境中,那條路是泥濘的泥巴路,周圍下著細雨,天空是陰雲密布。
好不容易走到房子處,房子是破敗的木屋,門上沒有落鎖,輕輕一推就開了,屋內沒有窗戶,到處都是灰塵,家具都有厚厚的一層灰,所幸沒有老鼠和蜘蛛。
不過有一點陳熙沒有騙老師,的確有陽光,房子四麵無窗,但屋頂是破敗的,有縫隙,陽光就從縫隙落下,光裡的灰塵浮動形成光柱。
但,也就隻有一縷陽光。
陳熙收起回想,嘴角上揚,她來進行心理谘詢隻是想給親友和老班一個交代,告訴他們她沒事,而不是把事情變糟。
雖然不知自己的幻境到底代表了什麼,但語文中鑒賞詩歌各個事物都是有代表含義的。所以陳熙沒有如實回答,選擇巧妙避開心底幻境。
低頭看一眼手表,離第三節課下課還有五分鐘,老胡給了她兩節課的假來谘詢,陳熙不想浪費。
最近地理課代表去理了頭,很時興的發型精神又朝氣,陳熙歪著頭想了想同學們說的理發室地址,轉身向另一棟實驗樓走去。
再回來第四節課已經上了一半,陳熙站在教室門口打報告,英語老師看著她愣了半晌讓她進去了。
顧曼不時盯著她的短發,忍不住低聲問她:“你不是去做心理谘詢了嗎?怎麼還理了發?”
“順道,不好看嗎?”陳熙輕聲回答。
顧曼咬緊下唇,似乎在忍住什麼聲音,半天道:“你開心就好。”
陳熙咂舌,她也知道不好看,跟那理發師說了高三想剪個清爽朝氣一點的發型,把頭發剪短一點就行。
洗頭對陳熙來說真的很費時間,掉頭發更恐怖,頭都快禿了,發際線都往上移了有三毫米。
理發師表示沒問題,三下兩除五把陳熙一頭齊胸的中長發剪到齊耳。陳熙看著椅子旁滿地的頭發眨眨眼睛,再看看一臉滿意的理發師。
怎麼辦,讓他再接回去?
陳熙選擇刷卡走人順便在內心打好腹稿要誹謗理發師。
“好,停下來。我找人上去聽寫。”英語老師晏明月用中指扶一下金屬鼻托支架,淩厲的目光掃至全班。
目光所至,皆為發頂。
“陳熙,趙樂樂,李想,尹中豫……”
尾音落下,幸存者長籲一口氣,遇難者暗歎不易。
陳熙抿了抿唇,起身視死如歸走向黑板。得,再罰抄兩百遍吧,她放佛看見自己聽寫的慘狀。
顧曼麵帶不忍,卻也沒有辦法,隻能準備草稿紙,陳熙被斃後還能幫她罰抄點。
————————————
秋天的清晨葉子還帶著霜露,陽光是璀璨明媚的。
陳熙一口叼著包子,馬不停蹄地往二校區趕。
左肩一塌,陳熙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猛地回頭,眼裡還是濕漉漉的。
看清來人陳熙咧嘴一笑:“曉,你回來啦!你怎麼認出我的?”
關曉一愣:“你又沒換臉。”
“我把頭發剪了,好多人都說認不出我了。”陳熙嘟囔著,看向關曉眉眼彎彎:“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呀?”
關曉瞬間啞然,她怎麼認出她的?好像什麼都沒有憑借就認定那就是她。
具體原因自己也不清楚。早飯時間食堂門口的人流量那麼大,高二高三的學生來來往往,都穿著清一色的藍白校服,而陳熙又恰好是那種丟在人群中就湮沒不見的人,自己怎麼一眼就認出了她?還準確無誤地拍了她肩膀。
關曉微斂眼睫,偶然吧。
後來關曉才明白,不是所謂的偶然,有的人,有的事,一開始就注定了。
“怎麼剪短發了?”關曉話鋒一轉。
“給高三一個宣誓,高三嘛,要衝刺!”陳熙笑的瞳仁都看不見。
關曉點頭,猶豫著問:“你最近……學習很緊?”
“有一點,但還好吧,曉,”陳熙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知道嗎?我們換曆史老師了,他上課能睡倒一大片!”
關曉靜靜地聽著,嘴角浮現一抹笑意:“那他上課不怎麼提問吧?”
“對啊!唉?你怎麼知道的?”陳熙驚訝於關曉的猜測,新來的曆史老師雖然說有多年教學經驗,但他上課喜歡上演自己的獨角戲,同學們也樂得自在。
她還不知道她嗎?關曉斜她一眼:“若是上課經常提問,你還有膽子睡嗎?”
陳熙摸了摸後腦勺,嘿嘿傻笑。
從食堂到二校區教學樓的路程很短,短的讓陳熙感覺還沒跟關曉說上幾句話就不得不分開。
到了一樓,彼此告彆,一個向左走回班,一個向右走上樓梯。
抬腳走了幾步階梯陳熙回首,關曉的背影隱匿在光裡。
七點半的陽光透過窗口傾瀉而下,走廊的儘頭天光大亮,她的關曉走在光裡,連衣角都帶著光,耀眼又奪目。
要是手機在就好了,能把這一幕拍下來,陳熙眼角下垂,遮住眼底的情緒。
拍下來,藏起來,誰也不知道,誰也搶不走。
徐凡終於返校了,這回去了江城同濟醫院治療,傷勢好了不少,雖然走路有點慢但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