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最近聽說那個虐貓事件了嗎?”陳熙伸頭看向正在各自忙碌的室友。
鄧玨頭也沒回:“是說珞獅路那個全身被紮滿燒烤簽的流浪貓嗎?”
陳熙點頭:“就那隻。”
“也不知道誰那麼缺德?”張祈惠從上鋪下來翻個白眼:“把貓身上紮滿簽子,八成心理變態!隻會欺負弱小,有本事他掃黑除惡啊,沒本事隻會無能泄憤。”
“他今天敢虐貓殺貓,難保明天不把矛頭指向人,”孟時春柳眉微鎖,擔憂道:“我聽說很多反社會人格的人都是從虐殺小動物開始。”
“那不可怕死了?那個虐貓的人抓住了嗎?”張祈惠聽著內心一寒。
“還沒有,再說隻是一隻流浪貓,誰會在意?那每天全世界被車撞死的流浪貓還不計其數,難不成還挨個調監控查看誰是肇事者啊?”鄧玨從書架取下一本書。
張祈惠急得拍手背:“可這件事跟被車撞性質不一樣啊!這是虐殺!虐殺!那也是一條生命啊!”
轉向陳熙,張祈惠:“陳熙,你怎麼看?”
話題是陳熙提出來的,陳熙有義務發言。她把筆由食指中指之間轉到中指無名指之間,淡淡地評價:“他能把竹簽紮滿貓全身,心理素質穩定且冷靜。準確找到監控盲區拋屍戶外那麼他對附近都是熟悉的。”而且竹簽插得規整,咋一看還以為是藝術品,她沒說怕被罵。
“如果他是反社會人格那麼我猜測這件事情在超話轉發越多影響力越大他內心越激動狂喜。外界的恐慌和謾罵無疑對他來說是一種讚揚和肯定。優秀的反社會變態不會止步於此,他會再次作案來超越這次事件。”
陳熙陳述完自己的觀點寢室死一般的寂靜。孟時春說話都磕絆著:“陳熙,你……你就憑那個帖子分析出……那麼多?!”
陳熙淡然一笑:“小說都這麼寫的,”隨後嬌俏露出小虎牙:“我厲害吧?”
“牛逼!”張祈惠豎起大拇指,然後焦急道:“要是他繼續作案怎麼辦?我好擔心,還好咱們學校的貓不往外跑,要不然被害該多心痛,咱們學校的貓貓那麼可愛。”
陳熙沒有理會張祈惠的碎碎念,轉回頭眼神漠然,凶手是誰她不在乎,隻要不是反社會人格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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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曉看著陳熙送來的綠蘿發愁,為了彌補高中養死的遺憾陳熙又特意送了一盆綠植,美曰其名好養。
有了上次養死花草的悲劇,關曉這次不敢大意,按著網上查詢的資料小心翼翼地養著綠蘿。
也不知是什麼情況,關曉養得越精細葉子越泛黃。不得已打通趙小嶺的視頻電話。
當趙小嶺得知實情笑得前仰後翻,看著屏幕外略微泛黃的綠蘿笑問:“關佬,這是陳熙送的?”
關曉把右手背在身後,斬釘截鐵道:“不是。”隨後不耐煩地把手機對著綠蘿:“趕緊想該怎麼辦。”
“那我沒辦法,我隻好去問陳熙,畢竟陳熙養植物有經驗,還在朋友圈曬過她的虎皮蘭和綠蘿梔子花。”趙小嶺一臉無所謂。
“趙小嶺,我不介意去跟羅逸溝通一下。”關曉沒有半分無奈,眼皮一抬,淺色眸底流露出一絲漫不經心。威脅她,趙小嶺還要再深造五百年。
“等一下等一下!”提到羅逸趙小嶺慌的手邊的書掉在地上也沒顧得撿拾。
眼看關曉要掛視頻,急忙鬼嚎:“這件事咱們還有的商量!”
另一邊的陳熙正在和顧曼打視頻。
顧曼如今學中山大學學公共管理學。
“你說如果你當初選南師多好。南師有漢語言師範也有曆史學師範,你的分也夠,如果你報了那麼咱兩就在一個城市了。”屏幕後的顧曼還跟高中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陳熙傻笑一下,回道:“沒有如果,華師也挺好。”
顧曼跟她講自己學的專業課要上什麼課,學校裡怎麼樣。
“你怎麼想到去中山大學了?”陳熙當初得知顧曼的錄取結果也很驚訝,沒有想過顧曼會大老遠跑去穗城。
視頻那頭的顧曼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眼神飄到其它地方,拿下一本書:“隨便報的,錄上了我也很意外。”
“那你為什麼要報公共管理學?”陳熙看向顧曼:“你的分,中山大學的絕大部分專業都可以選,為什麼要報公共管理學?”她記得憑借錄取通知書領檔案袋時老胡看到顧曼的專業滿是痛惜。
再次接受陳熙的問話顧曼並沒有遺憾已經很平靜了:“乾一行愛一行。”
“那你們可以轉專業嗎?你要不考慮轉到其它專業?漢語言文學英語都可以。”陳熙建議道。
顧曼回絕:“我覺得我專業挺好的,不用轉,轉了也麻煩。”
“可是你不轉,你隻能考研和考公,出了社會還是要看技術的。”陳熙用手支著下巴思索。陳熙記得,顧曼是普通家庭,背景無法提供輔助。
“那就這樣吧,無所謂。”顧曼眉眼低斂,看不出情緒。
此後陳熙再也沒主動提過她的專業,過了很多年陳熙再回顧這一段過往想明白緣由後難掩地歎息,再看顧曼心底始終帶著愧疚與自責。
後來談到此事,當初那個會在她和後桌講故事講得天花亂墜時幫她看著老班提醒她,會往她桌兜裡放凍瘡藥膏的同桌,那個對數字極為敏感的姑娘,穿著得體的西式套裝隻是看著她淡淡地來一句:“陳熙,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我之間,從無虧欠。”
掛斷視頻後剛好來電顯示陳毅,陳熙接通後陳毅照舊問了她生活費夠不夠,叮囑她要學好專業和計算機,還詢問她班主任的聯係方式。
陳熙不禁失笑,跟陳毅解釋大學沒有班主任隻有輔導員,一個輔導員要管兩三個班,不負責專業課任教。
實際上陳熙隻把輔導員的信息給了陳煦。如果把輔導員信息給陳毅,陳熙想都不用想陳毅絕對會對輔導員電話轟炸。
“那行吧,你好好學,等到元旦我回去把你哥那事兒辦了。”陳熙的普及讓陳毅感覺跟不上時代,那種感覺就像自己麵對陳熙的高中作業無法輔導的無奈。
“我哥要結婚啦?那麼快?”陳熙內心一下被喜悅填充,坐直了身子。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十月陳毅和賈莉才回來給陳煦辦了定婚宴。
陳煦的女朋友暑假裡陳熙見過幾麵,華縣高中的曆史老師,知書達禮,家是外縣的。當初陳熙想報考曆史學她是除陳熙的曆史老師外第二個不同意的。
“不那麼快,你哥轉眼就27了,人家女方才23。”話裡的話陳熙不是不懂,麵對這些,陳熙隻能沉默,心裡把元旦回華縣提上日程。
冷著性子跟陳毅打完電話陳熙撥通她哥的電話,換了歡快的語氣詢問:“陳煦先生,請問婚期臨近你的感覺如何?”
“嗬,”電話那頭的陳煦冷笑:“不如何。”
“怎麼了?”陳熙蹙眉,她哥不這樣的。
“你去問咱爸媽,哪有親生父母把婚禮全丟給新人辦的?”
陳熙對此啞口無言,了解原委後才得知陳毅和賈莉隻請了三天假,回來參加完婚禮就走,所有的事情全部丟給陳煦。
“你要不再和他們談談,婚禮他們總要主持的……”
“沒有必要談,就這樣吧,我本來對他們就不抱期望。”陳煦斬釘截鐵地拒絕,意識到對麵是陳熙立刻補充道:“小熙,這件事情你彆管,你好好學習。”
電話那頭喊了一聲陳醫生陳煦匆匆忙忙說自己要去搶救病號慌忙掛斷電話。
陳熙聽著戛然而止的聲音看著手機屏幕愣了很久。結婚是一件大事,宴請賓客多少,訂多少張桌子,婚禮現場的布置,司儀攝影師,迎親的隊伍,撒紅包的麵額,東西的采購……通通都需要考慮。婚禮設計兩家的顏麵,讓結婚的新人負責婚禮全部那麼大的事情,簡直是聞所未聞。
何況陳煦和譚媛都忙,時間都要靠擠。最重要的是婚禮的錢也是由陳煦出。
想到這陳熙一聲輕嗤,她的原生家庭果真糟到透頂。轉手給陳煦轉了五千,注明這是她存下的錢。雖然少但也希望他哥能拿著應急。
陳煦把錢退了回來,讓陳熙好好學習,彆操心家裡的事。
她也不想操心,可她是家裡的一份子,休戚與共。如果不是她家,她是一眼也不會看的。
不對這個家庭抱有任何期望和幻想是陳熙唯一能做的。
以前陳熙對家庭無感,認為家庭的缺陷她可以靠成績和分數彌補。步入大學和身邊室友對比,那種在相互扶持和諧相處的家庭裡長大的孩子身上散發出來的自信和快樂是陳熙怎麼也模仿不出來的。
最致命的是遇到問題各自說出的解決辦法所影射出的三觀不得不讓陳熙去承認她在原生家庭和人際關係處理這塊輸得一敗塗地。
陳熙不認為苦難就是萬惡的,恰恰相反她是苦難中逆生長的野草,拚命汲取經驗教訓強大自我。
可是,就算陳熙做到對一切無感,她還是會在陳毅的指責和賈莉的沉默下受傷。
相比陳毅的指責和畫餅,陳熙更痛恨賈莉的冷漠和無能。一個作為母親得知女兒受到屈辱的傷害後第一時間勸她不要跟父親說去破壞陳毅和他人的友情。
還有那句“我這麼直白跟你說吧,咱家裡所有的錢都給你哥了,你自個看著辦吧。”
人性真是一個複雜的東西。賈莉也曾給予過她關懷,會在她車禍後一星期送她上學,會因陳毅斷她生活費和陳毅大吵一架。她又在陳熙內心紮得最深,使陳熙徹底斷絕對家人的期望。
每次一想到這些事陳熙都會煩躁,隻能一圈一圈在操場上奔跑。
深秋的風刮在臉上仍如刀割,氣喘籲籲後陳熙內心一片空白,閉上雙眼那道聲音仍盤旋在腦內:這樣破碎不堪的家境如何配得上她?
秋風呼嘯,明亮的白熾燈下陳熙的影子縮成一團,空曠的操場裡她聽見內心深處傳來的歎息。
在最無力的年紀遇上最好的人本身就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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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張祈惠一個鯉魚打挺起床,頭發亂糟糟蓬成一團,細長的丹鳳眼裡滿是不悅。
陳熙在書桌前對著電腦打表格,不去看也能猜到張祈惠下一秒要鬨。果不其然,張祈惠憤怒地拍打著被子:“夜裡貓叫什麼啊?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哈哈,”孟玨大笑,走向陽台:“我怎麼沒聽見?”
張祈惠白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睡得那麼死?”說著看向陳熙:“陳熙,你聽見沒?”
“聽見了,叫得挺大聲。”還很淒厲,後半句陳熙沒說,劈裡啪啦敲著鍵盤。
“是吧?”張祈惠咧嘴:“叫得可瘮人了,還大半夜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說著打個寒磣,雙手不住地摩挲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