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慕梁回來時陳熙剛把行李放到樓上房間下來,見到關慕梁立刻低頭彎腰:“阿姨好。”
“嗯,”關慕梁瞥了陳熙一眼問:“曉曉呢?”
關曉正從樓梯口下來,開口喊了一聲媽。
“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飯。”關慕梁語氣像是沒得商量,走到玄關取下車鑰匙。
“阿姨,”陳熙笑著向前:“謝謝您的款待。我可以去買一些菜,在廚房做幾道在家裡吃就行。”
車鑰匙被取下時像是被人大力甩了一下拚命搖晃,關慕梁回頭看了陳熙一眼:“你是客人,”
“不用那麼麻煩的,太勞您費心了……”陳熙慌忙擺手推辭。
“大型超市在兩公裡外。”關慕梁丟下一句就直接離開。
留下陳熙一人抿緊下唇,關曉牽住她的手安慰:“我媽一般都不在這裡,廚房的廚具估計也比較簡陋。”為了使陳熙放心,關曉又捏了陳熙的手一下,陳熙點點頭跟著關曉走。
車裡陳熙一句話也不敢說,關慕梁通過車內後視鏡看到陳熙一言不發開了個頭,問陳熙放假時長,得到回複後又問陳熙剛讀研一有什麼打算。
“我研一結束了這學期讀研二,”陳熙輕聲解釋。
“研二啊~”關慕梁漫不經心地拖長語調,眼睛時刻注意著前方的車流,轉而又掌握話語的主動權:“那快畢業了,要繼續考博嗎?”
“不了,打算在江城教書,考個編製。”
“不想去大城市發展嗎?”
陳熙微愣,如實答複:“江城挺好的。”
關慕梁露出陳熙今天以來看到的第一個笑容:“也不知道江城有多好,引得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往春申跑了。”最後一句若無其事地瞥了關曉一眼。
“春明、申市很好,能留下來的必定是人上人,可資源若總往一處集中難免造成失衡,不利於統籌發展。”陳熙微笑著說。
“每個人適合的地方都不一樣,最適合的才是最好的。”關曉幫腔補充。
聞言關慕梁隻笑不語,她把奔馳開到停車場,帶著關曉陳熙走進酒店。十九點多的夜幕海青與齊紫交織,酒店燈火輝煌。
踏進酒店的前一刻,陳熙注意到店名是行楷書寫的華府。
穿著精致的服務人員熱情地指引,一路相隨。包廂在最頂層,三麵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春明城燈火通明霓虹閃爍的景象一覽無餘。
陳熙坐在關慕梁右側,關曉原本要坐陳熙旁邊被關慕梁瞥了一眼隻能坐於母親左側。
席前陳熙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檀木首飾盒,打開抽拉木板雙手遞給關慕梁,朱紅的絨布中躺著一對栩栩如生的銀式鶴簪。那是她手工製作的,廢了不少功夫,連簪體上的花紋她都沒有一絲馬虎。
“阿姨,這是我一點誠意,願您青鬆皓鶴,綿綿獨歲。”陳熙淺笑嫣然,一雙杏眼充滿了誠摯的祝福。
關慕梁望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忽而一笑,將禮物收下,嘴角勾起:“謝謝,有心了。”
席間關慕梁問起陳熙的家庭情況,陳熙都一一如實回答。不可否認,她的內心是忐忑的,研究生麵試也沒有那麼緊張。像是察覺出陳熙的窘迫關慕梁沒有再問。
落地窗外月亮懸掛得比平時更近,皎潔如初,玉盤盈盈,像是一伸手就能摘到。陳熙恍惚明了為何古人愛建摘星樓,到達真正的高度後一切不可能都有可能。
吃到最後吃剩的菜肴撤下服務員上了月餅,種類繁多,有陳熙熟悉的廣式月餅,還有烤的焦黃外皮帶著紅色圓圈的糕點以及扁圓乳白的糕點。服務員們擺好瓜果、月餅、茶盒茶具後退出包廂。
關慕梁用茶匙取茶時關曉起身溫杯潔具。茶葉入蓋碗後關曉注水刮沫,把第一道茶水倒掉又往蓋碗回旋注水。提拉注入反複三次後快速將茶水倒入茶海使茶湯分離,茶海中的湯色均勻嫩綠鮮亮。
陳熙起身分杯,關曉從左往右依次將茶湯注入杯中後奉茶,關慕梁用食指單敲桌麵。
白瓷杯中茶色澤鮮亮香氣濃鬱。陳熙第一口先潤了唇,潤舌入喉後嘗出是成陽的豫毛峰。
關曉把自來白月餅遞給陳熙示意品嘗,陳熙咬一小口後唇齒留香。奈何吃的有些咽,喝茶緩緩,茶汁與麵料糅合苦味直衝雲霄,不免稍蹙眉頭。
“吃不慣?”關慕梁抬眼,陳熙艱難下咽扯著嘴角乖順道:“還好。”
“有些東西不必要勉強,不適合終究是不適合。”關慕梁從容地將月餅吃儘飲一口茶水起身離開,陳熙立刻站起送彆。
關曉走到陳熙身旁詢問,陳熙擺手:“沒事沒事,我想我需要一副刀叉。”
吃月餅沒有刀叉,對陳熙來說就是吃烤鴨沒有卷餅,那麼大的月餅,那麼膩,茶水怎麼可以緩解。
回去由關曉開車,關慕梁有事要處理,陳熙坐在副駕駛回想著關慕梁最後說的話。
車門打開主駕駛坐上一人:“給你請的。”
陳熙低頭一看,關曉拿出一個兔首人身的彩繪泥塑。
“這是……兔兒爺?”陳熙拿在手裡愛不釋手。兔子威風凜凜地騎在老虎上,半身官袍半身甲。
“嗯……想你應該會喜歡,就托人請來了。”關曉見陳熙喜歡嘴角勾起:“你要好好供著。”
“那必須的。”陳熙撫摸著泥塑,掏出手機哢哢拍照。
“你送我媽中秋禮物,我送你中秋禮物,那我的呢?”關曉攤手找陳熙要禮物。
陳熙眼睛一轉,笑著把自己下巴枕在關曉手上,瞪著又圓又亮的眼睛:“你要嗎?”
關曉良好的心情立刻被打破,陳熙識趣地離開卻被關曉卡住下巴,報複性地在耳垂處咬一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郭陳熙覺得癢想躲又被鉗住。
“欠著,回頭記得還。”
放開陳熙關曉安心開車,陳熙用手搓搓左耳小聲嗔罵:“小氣。”
“我就是小氣,你給我媽做簪子,怎麼我就沒有?”
“我不僅給阿姨做了,我還給你小姨做了簪子。”
此話一出關曉凶狠地瞪了陳熙一眼,陳熙嚇得往旁邊一縮,握緊安全帶和兔兒爺緊急補救:“做了做了,做的竹節簪,咱兩做的是一對。”
關曉的心情總算好起來,隨手播放車載音樂。在音樂聲覆蓋下陳熙小聲罵一句幼稚,奈何關曉耳尖看向陳熙,陳熙立刻裝作乖巧賣笑。
回到大院,陳熙住的是客房,給家人打完視頻道節日快樂後跑到關曉房中做客。關曉在衛生間洗漱,陳熙掃視了一圈關曉的書櫃,意外發現當初高三送給關曉的生日禮物竟然還跟一堆醫學書放在一起。
等關曉出來後陳熙問她怎麼還留著,關曉翻個白眼:“我要是丟了你豈不是要念叨好幾年?”就如同那盆植物被養死陳熙從高三念叨到現在。
“錯,”陳熙斬釘截鐵地否決:“我現在不會念叨,我會直接跟你打一架。”
“那很值得期待。”關曉轉身走出房間,陳熙抽出筆記本細細翻看。關曉再回來手裡提著一個瓷器瓶和兩個杯子。
“桂花酒,”關曉打開封塞:“家裡阿姨去年釀的。”
陳熙分到一小半杯,入口香醇濃厚,還帶著桂花的甜蜜微醺,她貪杯又多飲了幾口。
拿著筆記本拉著關曉去陽台賞月,坐下來翻看筆記本。陳熙記得這是關曉18歲她送的禮物,當初寫祝福語的時候好像還哭了。
“你知道嗎?這裡麵的照片都是我逃課出去洗的。”
“嗯?”
“我騙了老班,哭著撒潑求著老班給我批假,”陳熙伸出三根手指:“三個小時。”
“當時那照相館的老板問我說她追星,你不追星,你兩怎麼玩到一起的?”陳熙臉上染了紅暈,腦子有些輕飄飄的。
“我說我強迫的,不跟我玩打斷她的腿。”關曉聞言一笑,直接伸手握住陳熙的脖後頸輕輕一捏:“就你?”
陳熙把關曉的手一打,翻看著筆記本裡的照片:“看,她不看好的關係不還是玩到了現在。”
翻到有粘合處的一頁陳熙猛地扭頭:“嗯?你竟然沒撕開看看?”
“沒有。”
“為什麼?”
“你粘住了自然不想我看見,等你什麼時候想跟我說了自然會撕開。”關曉飲下桂花酒。
陳熙猛地湊近,直勾勾地盯著關曉:“你是怎麼忍住好奇心的?”
“我沒有好奇心。”關曉的言論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陳熙努嘴,如同小孩子一般泄氣道:“對唉,你是關曉。”而後撕開粘合頁:“你不撕我撕。”
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畫。
關曉定睛一看,諸如“我想,你開心就好,無關風月。”一類的傷感祝福語,尤其是還有一大段陳熙的自白,都卑微到請求給份子錢去看所謂的標準答案了。
“嘖,這字怎麼那麼醜?”陳熙皺眉,看著圖畫上的小花眉頭擰得更緊了:“這圖幼稚死了,怎麼可能是我畫的嗎?!”她賭氣把本子一蓋,氣憤地說:“肯定是被掉包了,我怎麼會寫出如此醜的字!”
“嗯?”關曉微微一笑,覆蓋住陳熙的手翻開筆記本:“我覺得還怪可愛的。”
陳熙猛得眼睛一縮:“你在嘲笑我。”
“我沒有,”關曉義正言辭。
“你有,”陳熙把手指指向關曉一字一句道:“我看見你笑了。”
“那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關曉一聳肩拿過筆記本自己翻看,她還沒看過這一頁。
“滾犢子,關曉你個混賬玩意兒。”許是酒精的作用,陳熙的膽子都大起來。
“為什麼罵我?”
“你不愛我了……”陳熙委屈地發出顫音。
“說說我怎麼不愛你了。”關曉把耳邊的碎發挑到耳後準備洗耳恭聽。
“你欺負我,時不時就把我丟家裡,隻給我下達命令都不聽我的想法……”
“我有嗎?”關曉感覺陳熙說的不是她。
聽到關曉否認陳熙哭的更大聲了:“你就有!而且……而且以前我哭你都會給我擦眼淚,現在你就光看著我哭……”
現在的確是關曉坐在陳熙身旁仍然看著陳熙哭得梨花帶雨無動於衷。
“好吧,我以為你哭過後情緒會好一點。”
陳熙一聽更委屈了:“那我乾嘛對著你哭?我自己不會滾到其他地方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