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天光下,她正處於一處古香古色的庭院中,所有入目的材質具是石木,帶著一種地球文明上個紀元的古典風韻,讓英懷舟莫名聯想起她穿越之前正在看的那一部古裝連續劇。
當然,如果四周的建築仍然完好,那也許應該算得上頗為精巧複古。此時此刻,這處庭院卻隻剩下戰後廢墟,似乎有一輛巨大的推土機,將這庭院徹底犁過一遍。破壞和撞擊的痕跡,一直蔓延到庭院之外,四麵的牆垣也都布滿了坍塌碎裂的痕跡。
而以英懷舟所在的位置為圓心,周圍倒伏著至少七八具屍體。
各個看起來死狀慘烈,鮮血四濺,遍地狼藉。
相比之下,英懷舟穿越的這個身體,沒有缺胳膊少腿,居然僅僅隻是頭破血流,已經算是格外體麵了。
可惜英懷舟還沒來得及慶幸,那剛剛出現過的低吼聲,又再度響起。
英懷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倒不是她膽小,完全是因為這吼叫聲中的次聲波頻率刺激人類大腦,會讓人覺得心慌想吐,帶有明顯的震懾效果。
英懷舟猜測,敢於這樣肆無忌憚的咆哮,這發出聲音的大概率是當前環境中的頂級獵食者。
此時這裡屍體眾多,不斷散發的血腥味很可能吸引那獵食者過來,境況十分危險。
當然,還有另一種更加嚴峻的可能。
那就是這些屍體本來就是那獵食者製造的。
如果真是這樣,在它完成了後續的狩獵之後,也一定會回來享受戰利品。
無論如何,繼續留在這裡都是下下之選。
英懷舟內裡畢竟是一個成年人的芯子,有了大致判斷,也不再猶豫,顫顫巍巍用手扶著地麵,準備勉強自己站起來趕緊跑路。
然而還不等英懷舟徹底起身,她左前方的庭院石牆突然發出轟然巨響,直接碎裂開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牆麵,立時坍塌,徒留一地廢墟。
伴隨著牆麵的破碎,一個黑影從中倒飛而出,滾到英懷舟的身前才堪堪停下,露出一個仰躺的人形輪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是凶多吉少。
英懷舟被這突發的意外嚇了一跳,原本正想要起身的動作立馬一變,迅速趴伏在地,一動不動,宛若去世。
聽著不遠處斷斷續續的打鬥聲,英懷舟屏息凝神,裝了一會死,確認自己身邊沒再出現動靜,這才悄悄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她躲在散亂的一眾屍體之後,刻意放輕了呼吸,眯著眼睛向打鬥聲來源處看去。
透過剛剛被砸開的牆垣破洞,英懷舟看到了一副激烈的戰鬥畫麵,三個人類武者正圍著一隻巨大的蟲型怪獸在進行生死搏殺。
那巨蟲麵目醜陋,身量巨大,仿佛一隻被放大了無數倍的鼻涕蟲,身上如同塗滿了黑色油墨,膩滑濡濕,肥肉層層疊疊。
此時巨蟲身上已經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流出的竟然是銀藍色的血液,但其狀態仍然亢奮不已,身下還有無數的觸角正在劃動,行動間敏捷依舊,看上去既惡心,又驚悚。
在它的嘴部,一對上顎正大咧咧的張開著,露出其中沾染著血色的鋒利邊緣,口部下方還藏著一隻靈活的口器,時不時翻吐而出,仿佛一把神出鬼沒的利劍,不斷刺向另外三名人類。
而與之戰鬥的三名人類武者,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身著黑色勁裝,手持一把金屬長劍。
另有一人身形略微瘦削,卻更加敏捷靈活,身著青色長衫,手持一把銀亮的匕首。
最後一人則身形矮小,穿著一身亮色的水藍色曲裾,明顯是位女性,手中卻握著一柄墨色的長槍,配合著那兩名男武者,不斷刺出,對那巨蟲進行騷擾攻擊。
英懷舟默默旁觀了一陣,短短幾個回合的交手,她就發現,這三人之間配合並不默契,應該隻是個臨時的打怪組合。
相較之下,兩名男武者明顯殺氣更重,攻勢淩厲,戰鬥經驗頗豐。而那藍裙女性,則多是掩護另外兩人出手,時常還有些配合不到位的情況出現,明顯是個生手。
但總體上,三人仍是在不斷消耗著那隻巨蟲,不時在其身上留下幾道傷痕。
對於這種局麵,巨蟲似有所感,不願意坐以待斃。
再次被黑衣武者的長劍劈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之後,巨蟲突然掀起那油膩厚重的尾巴,以一種超出所有人預想的速度,橫掃而過,直接將那持槍的藍衣女性抽飛了出去。
緊接著,那巨蟲高高揚起巨大的頭顱,猛然扭頭,對著那名失去了掩護的黑衣男武者,彈出了鋒利的口器,當胸刺穿了那人的身體。
慘遭致命一擊的黑衣男武者,當即灑下一大片熱血,屍體如同破敗的麻袋,被巨蟲甩落一旁。
看到這裡,英懷舟也終於明白,為何自己四周的屍體各個死狀慘烈,原來都是這巨蟲用口器捅的。
此刻唯一幸存的青衫男武者顯然也是沒能料到,在短短一瞬間,戰局會出現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是三個人類武者一起圍毆巨蟲,尚且支撐的十分艱難,現在突然就變成了一對一單挑,青衫男武者隻得連連後退,借助地形,堪堪防守住了巨蟲這一波凶猛的攻勢,但是局麵已然岌岌可危。
看到這裡,旁觀的英懷舟心中大急。一旦人類一方最後一個戰鬥力戰死,她如今一個幼齡稚童,難道還能跑得了?
英懷舟壓下心中的焦急,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雖然這裡是她完全陌生的時空,她也隻能掌控一具幼小身軀,沒有殲星炮,沒有高能激光槍,也沒有外骨骼裝甲,但是她過往培養出來的軍事素養也不是白給的。
英懷舟微微眯起了眼睛,視線開始在附近四下逡巡,接著,她注意到了眼前的那具屍體。
那是之前撞塌牆垣,把她嚇到裝死的人類屍體。
英懷舟目光下移,細細打量。
這位死去的人類武者身形健碩,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手上還緊緊撰著一把長劍。
這一身裝扮和之前被巨蟲捅穿的黑衣武者類似,英懷舟心中推測,這應該是一套製式套裝。
而他手中那柄金屬長劍,劍身厚重,劍鋒雪亮,還掛著一絲詭異的銀藍色。此時就靜靜垂落在英懷舟的眼前。
英懷舟眸光一凝,盯住這柄冷兵器。
上輩子在地球聯邦,能量武器得到了充分的發展和利用,除了博物館,基本已經難以看到冷兵器的存在。
所以對於冷兵器的使用方法,英懷舟可以說是生疏至極。
但是英懷舟也清楚,就當前這情況,她沒有多少挑揀的餘地。在她這具身體如此弱小的情況下,手裡有沒有兵器能產生質的差彆。
她盯著這把長劍看了一會,心裡隱約規劃了個作戰思路,卻也沒敢立即妄動,而是稍稍抬頭,向著那巨蟲看去。
此時,那最後一位青衫武者也明白事態危急,生死關頭反而被激發了潛力,借著巨蟲剛剛進攻後收力時露出的破綻,放手一搏,倒是狠狠捅了巨蟲幾刀。
這青衫武者手中的匕首似乎很是不凡,不是另外那兩個黑衣勁裝武者用的製式裝備,頗有點削鐵如泥的意思。每次攻擊到巨蟲身上,一沾即走,卻總能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銀藍色的血液突突往外滲。
巨蟲受了重創,再次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軀乾受創的部位灑下大片大片銀藍色的血跡。
英懷舟忍住惡心,繼續按兵不動,凝神觀察。
此時巨蟲雖然看上去狀態暴躁,不停的和青衫武者進行殊死纏鬥,但它巨大的身軀也布滿了傷口,坑坑窪窪,更有幾處血流不止,傷勢頗重,打鬥中的動作也開始出現明顯的遲緩。
在這樣的狀態下,雖然人類隻剩了青衫武者最後一人,但他反而勉強擋住了巨蟲的攻勢,一人一蟲,就此僵持起來。
見此情景,英懷舟眼神一閃。
以她當前的小胳膊小腿,就算拿到了武器,也很難對這巨蟲造成什麼致命的傷害。那麼隻能作為輔助,想方設法的吸引怪蟲的注意力,然後方便那位青衫武者趁機乾掉這怪蟲。
心念一定,英懷舟視線緊盯戰場,屏住呼吸。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隻手,試圖將麵前屍體手上的長劍取下來。
不料這人雖然已經戰死,但是仍然保持緊握武器的姿態,一時難以掰開他握劍的手。
英懷舟急的汗都要流下來了,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才終於將長劍摳了下來。
等這劍一到手,英懷舟才發現她錯誤估計了這劍的重量。或者說,她高估了如今的自己。
她那細瘦的手腕根本就無法單手握持這柄長劍,劍身僅僅被提起半寸,劍尖部位就再次“叮”地一聲垂落在地,嚇的英懷舟連忙趴伏在地,一動不動。
那邊黑色巨蟲此時似有所感,循著聲音,扭過頭朝著英懷舟的方向望了過來。
好在那名青衫武者反應敏捷,看準時機,對著巨蟲扭頭時露出的破綻,揚手就是一刀。
巨蟲當即發出一聲憤怒而痛苦的嘶吼,再也顧不上英懷舟這邊,繼續回身和這青衫武者纏鬥在一起。
另一頭,英懷舟心跳如兔,頭腦在此刻卻無比清明。
剛剛那一吼讓她更加清楚明白,如若那僅存的青衫武者戰死,以她這具幼童的身體,再有百般計謀,也是徒勞,決計扛不住這巨蟲隨意一擊。
英懷舟舔了舔嘴唇,掀起眼簾,緊盯著前方的戰鬥場麵,用力雙手攥緊手中劍。
她此時已是心如止水,摒棄一切雜念,一邊觀察巨蟲,一邊記憶那青衫武者的招式和動作。在冷兵器使用這方麵,這位目前是她最佳的,也是唯一的老師。
而此時,另一邊的戰場上,一人一蟲的生死搏鬥也在發生變化。
青衫武者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手中的匕首居然發出了奇異的白色幽光。
英懷舟很確定,是匕首本身在發光。那匕首雖然通體銀亮,但是反光和自發光還是有明顯區彆的。
隨著匕首散發出白色幽光,每次青衫武者攻擊到巨蟲,巨蟲受創的部位就會凝結出片片白霜,動作愈發遲滯。
正盤算著放手一搏的英懷舟看到這番情形,先是一臉的懵逼,緊接著意識到了什麼,不可置信得瞪圓了雙眼:
這是……超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