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城位於渭州的中部，北接業川，南臨晉州，西麵有一座天柱大雪山隔絕了臨淵雪原吹來的寒風，東麵被海源冰川的包圍，處於一個盆地中心的小平原地帶，又有從天柱大雪山上流下的天水河貫穿全城，是天氣嚴寒的北境中難得的宜居之地。

整個鏡城在靖北公英國公府近千年的治理下算得上是安居樂業，故而除了每次獸潮來臨的兩個月，鏡城是沒有宵禁的，夜間活動豐富。

尤其是在天水北岸一帶的夜市和酒肆，每每到了夜間，燈影璀璨，人流湧動，一派歲月靜好的煙火氣息。

英懷舟扮做一個富家小公子，跟著小叔叔英永澤，走在天水北岸的夜市一條街上。

這還是她來到這異世這麼久，第一次出門逛街。

她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不夠用，左顧右盼，新鮮的不得了。

路旁的攤位上擺著花裡胡哨的各色物什，間或搭建著幾處臨時的戲台，上麵有雜耍賣藝的在高聲呼和，來來往往的遊人有男有女，郎君們高談闊論，女娘們巧笑連連，也有男女相攜同遊的，也有拖家帶口的，這裡的一切都讓英懷舟驚歎。

她仗著自己身材矮小，在人群中如同一尾遊魚一般，竄來竄去。

英永澤一邊護著小侄女，一邊小聲指點她的舉手投足，教她如何扮演一個合格的紈絝子弟。好讓她看起來更像個小郎君，而非小女娘。

夜市的前段多是買脂粉首飾的，畢竟不論穿越前後，女娘們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

但是英懷舟對這些東西興趣不大，也就走馬觀花，沒有過多停留，直到夜市中斷，一陣陣的食物香氣傳來，英懷舟才徹底的挪不動步子。

她湊到一處攤位前，嗅了嗅，偷偷咽了下口水。

這處攤位上擺著一張巨大的鐵板，下麵燃著燒紅的炭火。

鐵板一側放置著半人高的大水桶，裡麵有密密麻麻的小魚正在歡快的遊動。

那魚通體無鱗，一手長短，背脊上有一條灰線，全身呈現一種泛著銀光的墨綠色澤。

攤位後麵站著一個麵龐黝黑的壯漢，正赤著上身，兩隻大手各執一把用木簽串好的魚，放置在鐵板上烤的滋滋作響。

攤位外圍了一圈的食客，各個都睜大了雙眼，等著老板手上那正烤著的魚。

英永澤見英懷舟停在這攤位前，盯著那烤魚不肯走，便靠了過來，半蹲下身，在英懷舟耳邊說道：

“這魚名叫灰脊，乃是北境春山一帶特有的魚類。隻有在春山附近的天水河一帶才能養活。那附近有一氏族，全族以養殖灰脊為生，家資頗豐，人丁興旺。據說灰脊養殖到百年以上能夠誕生靈智，屬於靈性生物，具有藥用價值，可以用來煉製丹藥。”

英懷舟回過頭來，卻隻問了他小叔叔一個問題：“這魚，好吃麼？”

英永澤：“……，好吃。”

英懷舟點點頭，“那我要吃！”

英永澤：“……”

英永澤失笑搖頭，覺得英懷舟還是小孩心性，貪戀口腹之欲，但本就是帶著小侄女出來玩，想讓她見見世麵，這點要求到不算什麼，故而大方的掏出錢袋，倒出幾顆白色的小玉珠。

英永澤將玉珠倒到英懷舟的手中，小聲指點到：“這種玉珠是由靈礦石打造的，叫做靈珠。靈礦石是一種通用的靈性材料，故而靈珠被當做一般等價物來進行買賣。這灰脊按照市價大概在三珠左右，這烤製好的，最多五珠，你要是想吃，自己去買來嘗嘗。”

英永澤當然可以替英懷舟買，但他想著小侄女因身世特殊，這五年多來一直困於府中後院，怕是都沒機會接觸陌生人，於是乾脆將靈珠交給英懷舟，讓她嘗試著自己去和外人溝通。

英懷舟二話不說接過小叔叔給她的十枚靈珠，放在手上細細打量了一下，感覺和藏書樓中那種圓柄狀魂簡的材料有些類似。

她將這點發現記在心中，接著上前兩步，擠到攤前，按照英永澤之前的教導，調動神魂，控製自己咽喉部位的肌肉，將發聲的位置壓後，用一口清脆的少年音對著老板說道：“這位掌櫃，這魚還要多久能料理好？又是多少珠一條？”

那烤魚的壯漢正忙著手中活計，他在這炙熱的鐵板前已經烤了半個晚上，身上亮晶晶的都是汗珠，此時聽見一個脆生生的童音，正叫著他掌櫃，當即將目光移了過去，就見到一個唇紅齒白的富貴小公子，正站在他的攤位前，笑眯眯的指著他手中的魚。

這種夜市的攤位都是流動的，一般人叫聲“老板”已經是客氣了，大部分客人都是稱呼“攤主”，隻這個小少年，上來就喚他“掌櫃”，加上聲音清澈，如一汪清泉，當即讓這壯漢心頭一陣熨帖，覺著這小郎君真會說話。

他手上動作不停，扭頭對英懷舟說道：“小郎君想要幾條？我手上這幾串馬上就好，這魚四珠一條，我這是祖傳的手藝，包你嘗過了還想吃。”

英懷舟馬上接口道：“那我可要來兩條嘗嘗，若是好吃我下次還來買您的魚。不光我自己來，我還帶著家人一起來給您捧場。”

老板爽快答應，又翻烤兩次，不顧其他排隊顧客的不滿嘟噥，先將兩條灰脊遞給了英懷舟，還隻收了她七枚靈珠，口中道：“小郎君，喜歡吃再來呀！”

英懷舟笑著答應，接過魚轉身離開這攤位，將其中一條遞給她六叔，笑道：“小叔叔，你也嘗嘗。”

英永澤看著遊刃有餘的英懷舟，再看看手上的魚，又瞥見英懷舟將剩下那三枚靈珠揣進了自己懷裡，一時無語。

英懷舟才不在意此時英永澤在想啥，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上那條烤魚上，她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當即眯起了眼睛。

灰脊的皮在烤製過後變得酥脆焦香，而裡麵的魚肉則仍然保持著一種清新的鮮甜，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濺。

英懷舟在英國公府中裝病多年，府裡的廚子給她準備的多是清淡的湯水，她已經好久沒吃到這等美味，當即狼吞虎咽，幾乎要把舌頭都吞了下去。

英永澤見她吃的這麼歡快，心中又好笑又憐惜，也不再管她偷藏了三枚靈珠，隻帶著她繼續在夜市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