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春天的閃電(2 / 2)

但學生時代畢竟還是相對純粹的,不會像現在這樣,無論什麼時機、什麼場合,你都要被嵌入社會評價體係中,被人追問,年薪多少,是否單身,年齡合適為什麼不結婚?身邊所接觸到的一切,都在隨時提醒,你要做一個合乎社會標準的人。

在李綏綏看來,自我實現才是人生最大的意義,其他的一切都該靠邊站。但事實上,在生活中沒有誰會在乎人生的意義,那些人不僅自己不在乎,還非要強迫彆人也一樣。

比如,親戚會來催促李綏綏找對象,他們真的關心她嗎?其實不一定,隻是必須要讓她回到正軌,走到那一條所有人都在比拚的路上。

再比如說,討厭的上司也會熱情給李綏綏介紹對象,美其名曰“幫助員工解決個人問題”,個人問題?到底有什麼問題?仿佛大齡未婚就是天地不容。

話說回來,什麼叫做大齡?什麼叫做適齡?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詞給人下定語,人和其他動物最大的區彆不就在於智慧與思想嗎,假如還是一門心思隻知道繁衍,那還有什麼不同?

李綏綏平時不會想這麼多,這些事雖然令人厭煩,但也沒有到影響生活的地步,隻是偶爾,她還是忍不住感慨,大家都好無聊啊。

對了,還有喬晟,李綏綏現在對他是一點心思也沒有,但看他的樣子,竟然還有那麼一點舊情難忘的意思?李綏綏想不通這件事,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了,大學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就算在當時,他們也沒有多麼了解。就這麼一點細微的聯係,能讓喬晟喜歡了她這麼多年嗎?李綏綏自認為沒有這種魅力。

或許,是因為喬晟也到了“適齡”年紀,在各種條件篩選之下,發現李綏綏是其中最合適的人選,不是什麼再續前緣,隻是恰巧對上了條件。

現在有很多人把夫妻稱為隊友,人生太難了,希望有人能組隊闖關,並肩作戰。

是啊,就是這樣一個道理,就像討厭的大伯說的那樣,婚戀市場,既然都是市場了,當然要講究供需關係,大家擺出條件,相互篩選,經過短暫適應,最後變成組合。

李綏綏不由得歎息,是的,其實就是這樣的,在大多數人的眼裡,感情真的不重要,像李綏綏這樣在乎感情的才是少數,被長輩評價為“沉浸幻想,不切實際”。

不過,幻想就幻想吧,喜歡幻想總比徹底放棄幻想要好得多。

李綏綏騎著車,戴著耳機,經過了好幾個紅綠燈,不同於學生時代所見的空闊馬路,現在每個路口都擠滿了晚上下班的人,這一帶是高新園區,彙集了整個城市百分之九十的年輕打工人。

前麵是一座大拱橋,坡度不算陡,但距離十分漫長,騎車的人往往在坡道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敗下陣來,李綏綏不肯停下來,咬牙往上蹬,硬是緩慢地騎到了大橋的最高處。

到了這裡,李綏綏反而跳下了車,把單車推到邊緣人行道上,自己也趴在了橋邊的欄杆處,看橋下的河水,以及水上朦朧的月亮。

生活在城市裡,視線被高樓阻隔,很少有遼闊的視野,所以,每次李綏綏路過這座橋,總會在這裡停一下,車流喧鬨不休,河水下麵也有細微的波瀾,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河妖呢?李綏綏忍不住會想。

眺望遠方是很舒心的一件事,哪怕精神獨立如李綏綏,在這種時刻也會忍不住想,假如有人和我分享就好了,當然,不能是隨便什麼人,一定要是彼此喜歡且關係密切的人。

這樣的標準,聽上去簡單,實際上卻很難,隨著年齡增長,性格變化,能留在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還要在此時此刻剛好待在一起,才能真正做到分享感受,這樣的可能性,更是無限趨近於零了。

李綏綏把單車挪到路上,正要騎下坡去,忽然想起了一個名字。

李綏綏因為自己的無稽想法而失笑,笑著笑著,她又想,萬一呢,為什麼不呢?她小聲念出來那一句召喚語。

站在原地等了幾分鐘,無事發生,李綏綏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果然,靈異事件也不是天天都能發生的。

李綏綏搖搖頭,像往常那樣,騎著車,小心翼翼控製速度,慢慢從坡上滑行下去。

耳邊忽然傳來了風聲,很清晰,像是一股嶄新的風,忽然就劃破夜空,來到了身邊,緊接著,一道人影踩著滑板閃過,離弦之箭一般衝下了坡。

擦肩而過的一個側影,但李綏綏絕不會錯認寧決的樣子,她趕緊追上去,大聲道:“你小心點!”

寧決此次登場,換了另一身銀灰色的打歌服,踩著同色係的滑板俯衝下去,真像是一道突如其來,春天裡的閃電。

他絲毫沒有減速的打算,反而回過頭來,揚眉看她,“你敢不敢再快一點?”

李綏綏一怔,小心觀察四周,發現並沒有車輛和行人,她猶豫再猶豫,眼看寧決就要衝下坡道,她終於鬆開了緊緊捏著的刹車,也放任自己,順暢地從坡道上滑衝下去。

速度太快,有輕微的失重感,周圍的景物急劇後退,變成模糊不清的背景,在無限拉長的這一瞬間,李綏綏仿佛回到了童年在外婆家度過的暑假,坐在拉穀物的小推車上,被外公推著從小土坡上滑下。

她的衣擺和發梢在風裡飄蕩,兒時的珍貴記憶也飄到了眼前,像夢一樣。

離開大橋之後,李綏綏又因為慣性往前衝了幾十米,剛轉過一個拐角,就看見寧決單手拎著滑板,站在那裡等她。

“晚上好。”寧決這樣說著,同時把什麼東西拋到了李綏綏的車筐裡。

李綏綏一看,正是剛才在路邊見過的,售價便宜,卻鮮豔美麗的小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