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無儘的沉默。
直到車子開到飛機場,成嘉澍才開口打斷了這個尷尬的沉默。
“金老板,我可能,坐不了飛機。”成嘉澍說。
“為什麼?”
“我之前還不起跟公司打官司輸的錢,被執行成失信人,不知道現在恢複了沒有。”
雷永明這時候說:“我查過,已經恢複了成先生。”
“真的嗎?”
雷永明:“是的,隻要您開始正常消費,繳納社保公積金,您的征信很快就會恢複的。”
三個人一起去取票。
在成嘉澍拿到自己的飛機票的瞬間,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之後笑了。
飛機航程有兩個半小時。
三個人都在頭等艙,金如山和助理雷永明坐在一起,成嘉澍和他們一排,旁邊沒有人。
現在已經是晚上,機艙裡很安靜。
金如山和雷永明相繼睡了過去。
成嘉澍卻一直沒有睡著。
飛機降落在金如山老家風臨市的機場已經是晚上十點,成嘉澍背著自己的書包,跟在金如山身後。
“都這麼好了。”金如山說。
成嘉澍從他的右後方看過去,金如山一向堅毅強勢的眼神,此時帶著憂傷,連睫毛都在輕輕顫抖。
如果自己不懂這種鄉愁,那就要通過觀察彆人來理解,來感受。
成嘉澍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一個dv,在打開之前輕聲問了一句:“我可以拍一下你嗎?”
“什麼?”金如山回頭,他拎了一個很經典的老花旅行包。
是成嘉澍最近看到過他用的最好看的奢侈品單品。
成嘉澍舉起自己的隨身dv,“我想用相機記錄一下您這幾天的樣子。”
金如山一聽,有些不好意思,稍稍退後半步:“為什麼?這有什麼好記錄的。”
他似乎對自己的樣貌不是很自信的樣子。
要是說自己想觀察他,好像有點變態,更何況人家是百億級彆的有錢人,要是影像被傳播出去也不太好。
於是成嘉澍加上一點自己的職業素養:“因為我覺得很有意義。”
“意義?”金如山不懂。
成嘉澍:“這是您時隔好久回到家鄉了,而且這次回來是因為廠子舊址要被拆掉了,這是您的童年回憶,現在您功成名就了回到故鄉最後一次看自己長大的地方,這很有意義不是嗎?”
“嗯……”金如山罕見地抿嘴猶豫了一下。
其實他沒有想那麼多,回來的主要目的是處理廠子,有很多需要他簽字的地方。
至於那些不是他主動散發出來的鄉愁,金如山是有點抗拒的。
他認為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是生意場上的冷酷殺手,沒有這麼多的情緒。
但是成嘉澍這麼說,還用那種濕漉漉的小狗眼神看著自己,他有點無法拒絕。
同意的話很有利於自己在成嘉澍心中樹立一個文藝的形象,血洗煤老板刻板印象。
“行啊,需要我做什麼嗎?”金如山說。
成嘉澍馬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不用,隻要讓我跟著你拍就行了。”
金如山鄭重點頭。
既然答應了,就要好好執行。
於是,成嘉澍就被安排和金如山睡進了同一個套間。
成嘉澍舉著dv,“金老板,我們倆睡一個屋子嗎?”
這家酒店是臨風市最好的一家酒店,開了最好的套房。成嘉澍想表達的是也不至於睡一個房子。
但是金如山好像是誤會了,他乾咳一聲之後,帶點扭捏道:“不太好吧,這裡麵有兩個房間的,你隻能記錄到我進房間之前。”
今天才聽你媽媽說你喜歡男的,今晚就進我房間,我可不是那種人。
成嘉澍哦哦兩下,說好。
他們休整一會吃過飯之後,金如山就開始打電話問一下這兩天的安排,除了處理廠子的事情,他還聯係了以前讀過的學校,捐點錢。
成嘉澍換上了寬鬆的T恤和家居褲,外麵套了一件有點起球的長款毛衣開衫。
舉起快要沒電的dv錄一點金如山打電話的片段。
他站在落地窗邊,還沒有換掉今天穿的衣服,奔波一天之後精致的大背頭有點散落。
三兩縷散落在額頭,眉頭微微蹙起。
隻有成嘉澍和鏡頭看到了他的疲憊和愁容。
落地窗外麵是繁華燈光,成嘉澍不禁去想,這裡以前是什麼樣子的呢?
鄉愁是因為故鄉的改變嗎?這種落差讓他們情緒上漲。
本來拍得好好的,也很自然,沒想到金如山微微轉動的時候看到了成嘉澍在拍他。
馬上就挺直腰背清嗓子,變得官方又僵硬。
——就像那種官方電視台采訪本地企業家的畫麵。
成嘉澍覺得沒勁,畫麵也拍到了,就關掉了dv。
“怎麼了?”金如山捂住手機話筒。
難道是我表現不好嗎?
成嘉澍隨口說:“沒電了,老機子電池不好。”
他忙著剝香蕉吃,沒有注意到金如山很敏感地往他這裡看了好幾次。
次日一早,三人在餐廳集合。
雷永明一邊吃包子一邊用手指頭在電腦上滑動:“老板,我們十點鐘和區委的人有個小會議,中午和他們一起吃飯,下午……”
“再插一個行程。”金如山打斷雷永明,看了一眼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開機的dv,說:“找個數碼城什麼的,去買點東西。”
成嘉澍喜歡逛這種地方,趕緊八卦:“買什麼呢金老板?”
金如山:“你去買個新的dv,買好的,多買幾塊電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