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鹽商粗心,收鹽時不管品質,好壞苦淡都不大相同,顧承宴小時候就上過這種當:
他下山買鹽,結果帶回來的卻是祭祀用的苦鹽,平白被師叔伯們嘲笑不說,還被罰吃了一晚上苦飯。
顧承宴吐吐舌頭,堅持每塊都嘗,最後和老板談妥,用一匹純棕色的走馬換了兩大罐鹽。
除了鹽,顧承宴還有些吃穿度用的東西想換,不過那些都是小東西,犯不上用一整匹馬。
所以顧承宴請鹽商幫忙給兩個大陶罐搬上車固定好後,就轉頭在市集上尋找能夠賣馬的地方。
把剩下的馬換成珍珠和金幣,才好拿著去買他想要的箭矢、碗碟、針線和布料。
他正轉著腦袋四處張望,賽赫敕納卻變戲法般不知從哪兒又摸出朵淡藍色的白頭翁。
同樣學他、動作飛快地將那朵小藍花彆到他耳朵上,然後還對他狡黠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顧承宴:“……”
他搖搖頭,果然是個小鬼。
之後,他們給剩下的四匹馬換成一袋金幣,然後又在馬場老板的強烈推薦下,租下頂氈帳。
科布多湖畔的大市集要舉辦十來天,不僅白天來往商人會換,晚上還有篝火會:
年輕男女彈琴唱歌,勇士們摔跤比射箭。
來草原這麼久,顧承宴還從沒見過真正的篝火會,隻記得娘親說過——
這是個僅次於麥德勒節的民間盛會,草原牧民熱情好客,隻要你到篝火邊坐下,就有美酒烤肉管夠。
顧承宴想見識見識,所以決定帶賽赫敕納住下。
聽說要留在這兒過夜,小家夥一開始哼哼唧唧的,但看見他隻租一頂氈帳後又突然眼睛發亮,像隻看見肉骨頭的小狗。
顧承宴不知道一天到晚他小腦瓜裡在想些什麼,搖搖頭,將買來的一應東西收好。
看外麵天色尚早,他主動牽起賽赫敕納的手,拉他去外麵的科布多湖畔逛逛。
早上下山時,顧承宴就看見不少羚羊和野馬,都在閒適地圍著湖水吃草、飲水,見著人也不怕。
草原上的一切都與中原不同,有種說不出的平靜,好像上蒼都格外偏愛這裡的生靈和草木。
顧承宴牽著賽赫敕納慢慢地走,眼尾彎下來、嘴角上揚著,隻覺他上輩子是白活了。
吹著從湖上吹來的徐徐清風,顧承宴正在專心欣賞美景,賽赫敕納卻在走了一段後,忽然拉他站住:
“烏烏。”
“嗯?”
“這是深水湖,”他一臉嚴肅,“走再遠也找不到小魚的,烏烏想吃魚,回去我,給你撈。”
顧承宴一愣。
賽赫敕納卻認認真真補充道:“撈好多好多條,給烏烏喂飽。”
“……”顧承宴忍不住樂出聲,笑得渾身止不住顫抖,最後乾脆給腦袋頂到賽赫敕納肩膀上。
——這孩子。
笑這麼一會兒,他眼角都樂出淚花,抬手抹去那些晶瑩後,顧承宴才點點頭,沒多解釋什麼,應了句:
“好,等你回去幫我抓。”
賽赫敕納撓撓頭,卻在心中默默記住:漂亮老婆愛吃魚,以後要記著多抓些。
顧承宴其實也沒想走多遠,散步不就是漫無目的的到處閒逛,而且,這回他已經賺到了:
他看見了起風的湖麵、被落日紅霞染滿的群山,悠閒吃草的野馬和鹿群,還額外得了個“狼王”承諾。
顧承宴笑,想著是不是該回去再買些蔥薑蒜料,畢竟看起來——他往後會有吃不完的魚。
兩人慢悠悠往回走,顧承宴隨口考了幾個最近教的詞,賽赫敕納記性不差,掌握得都不錯。
隻是他偶爾說很長一段話時,因為要想那些詞的用法,句子說出來就會有些不連貫。
——像個可憐的小結巴。
顧承宴看他臉雖然繃著,但一雙眨巴眨巴的眼睛卻泄露了情緒的不安。
於是,他揉揉小狼崽腦袋,毫不吝嗇地誇獎,“好啦,你學得很快、說得很棒!”
賽赫敕納在心底鬆了一口氣,看看顧承宴後,突然提出來,那個憋在他心底很久的疑問:
“那……我還想知道一個詞的意思。”
“什麼詞?”
“遏、遏訖……”賽赫敕納費勁地吐字,正了字音後,漂亮的藍眼睛裡純澈晶瑩:
“遏訖,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