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節目組,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進去拍!!!】
方慈和導播室內的工作人員,兩位攝像大哥,以及鬼大哥,沒人不想進去。
可惜事與願違,遊戲還需要繼續。“鬼”耗儘全力,終於放棄,選擇上樓去處理南燈微。
等到門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木門又靜了足足幾分鐘。
孟淮之鬆手,放開沈騖。
沈騖正要從這漫山遍野的冷調氣息裡抽身出來,無意望見孟淮之半舉的左臂,陡然愣住。
那條左臂轉瞬便被收了回去,但那一閃而過的白與青,仍滯留在沈騖的眼底。
孟淮之左腕內側的“M”紋身,是豎著紋的。“M”的頭朝上,腳朝下。當他的手臂自然垂落時,這紋身看在旁人眼裡,便是一個方向正確的“M”。
但紋於手腕內則的紋身,除非他抬起手臂,旁人難以窺見其全貌,即使看到了,也經常是橫著的。
如果孟淮之想看自己手腕內側的紋身,就得把手臂抬起來。
從他的視角去看,頭朝上腳朝下的“M”上下顛倒。
變成了,一個“W”。
仿佛從頭到腳被過了一遍電,渾身酥麻,沈騖僵在原地,許久沒有開口。
孟淮之已經走了出去,邊觀察這個房間邊道:“這裡,應該是廣播室。”
沈騖遠遠地望著他。
孟淮之站在夜晚的玻璃窗邊,窗外深暗的夜色襯得他冷白如玉,裸露在外的肌膚,幾乎和袖子半挽的白襯衫融為一體。
在他們之間,橫著一張木質長桌。
這一切都像極了多年前的一幕。
小時候,沈騖常常去孟家,一待就是一整天。從晨光熹微的早晨,到天光暗淡的傍晚。
那會兒孟淮之的父母還沒有去世,有一次因為兩人晚歸,晚飯的時間延遲到了八點。
冬天的天黑得早,八點的窗外已是夜幕沉沉。對於小孩子來說,黑夜的感覺總是很陌生,既無端排斥,也記憶尤深。
小小的沈騖坐在定製的高椅上,隔著一張漫無邊際的長桌,偷偷打量對麵的少年。
那時的孟淮之,還不太適合冷峻這種棱角分明的字眼。
沈騖比較想用清雋來形容他。
他們坐在長桌的兩頭,仿佛隔著銀河一般遙遠的距離。
少年安靜垂眼,沉默無言,如高不可攀的神祇。不可褻瀆,不可冒犯。
彼時,窗外夜色黯淡,而少年眉目清寂。
小小的沈騖眺望窗外遼遠的夜色,叼著勺子發著呆,想不出貼切的形容,明確地描述自己在那一刻的感受。
到了後來的很多年,模模糊糊的念頭方才有了確切的形式。
清雋的少年,就如夜空裡那輪皎白冷月。
人人都看得見,人人夠不著。
孟淮之的確生來就適合成為頂流巨星,成為演唱會上那唯一的光源,閃閃發光。
而台下萬人景仰。
時至今日,哪怕得知了小說劇情,沈騖仍舊很難相信這樣的人會喜歡上誰,對誰另眼相待。
孟淮之若有所覺,回頭,望進沈騖發直的目光裡。
“怎麼了?”
沈騖回神,垂下頭:“……沒什麼。”
語畢也動身去搜索這間廣播室:“這裡肯定有什麼線索,我們動作快一點,說不定還能救下小南……”
他嘴上這樣說著,恍惚的思緒卻被真實的動作出賣。
桌上堆有厚厚幾疊文件資料,他拿起一小遝,隨意看一眼便放回去。然後從那小山般的文件旁略過,繼續搜尋下一個目標。
他隨意翻了翻,出神地走著,最後立在孟淮之駐足過的玻璃窗邊。
孟淮之先看了看窗外濃稠的夜色,而後才看向窗邊的沈騖,若有所思。
長大後的沈騖比小時候內斂許多,偶爾才會展露出落拓不羈的一麵。比如,在他擅長的領域裡勇往直前的時候,因為有求於人而嬉皮笑臉的時候……
但實際上,小時候的他也藏著安靜的一麵。
天性頑劣的男孩,在飯桌上卻異樣乖巧安靜,食不言,連碗筷的碰撞聲裡都帶著小心翼翼,敲出一種,撓人心癢的微妙旋律。
或許是出於對聲音的敏銳,或許是出於難以名狀的好奇,他無聲掀起長睫,望去。
小小的男孩似乎很容易滿足,因為吃到一樣喜歡的食物,眼睛不自禁眯起,饒是如此,他也努力控製自己不發出異響,以免驚擾神明。
他專注於自己的小世界裡,反而沒有注意到少年幾不可察的抬眼,以及,那注視久久的停留。
而多年後的此時。
“淮之哥,你的紋身……”
彌漫擴散的寂靜裡,響起沈騖猶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