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洋從暗處現身,拱手道:“公子。”
蘇曦和唇角抖了一下,臉上帶著些許痛楚:“皇兄是不是又給歐陽來信了?”
“是。”楚洋答。
“還是那些話吧?”
“應該是。”
“唉~”蘇曦和鬱鬱歎了口氣。
“公子,恕卑職直言,歐陽公子這樣不分尊卑,公子該嚴懲。”楚洋義正言辭道。
“罷了吧,他不過是著急我罷了,你也彆怪他。”
“屬下不敢。”
蘇曦和抬起頭,看著陰沉的天色,頃刻間電閃雷鳴。
蘇曦和黯然了片刻,道:“他在我來蕪國當質子前就是朋友了,十年未見,他都不曾忘了我,我想,黎淵也不會忘了我的……咳咳……”
“公子!”楚洋見蘇曦和咳了起來,慌忙過去扶住他。
“無礙,我沒事。”蘇曦和由著楚洋扶他靠在榻邊,接過楚洋遞過來的熱茶喝了,方覺得好了些。
他閉了閉倦澀的雙眼,低聲道:“放下那些心事,嗬……怎麼放得下……”
蘇曦和頓了頓,伸手拉起在收拾地上隨酒壺的楚洋,引他坐下:“楚洋,你知道嗎?我當質子的十年,忍辱負重,步步艱辛,苟延殘喘,低調韜晦方能活到今日。父皇不在意我,母妃隻想著利用我,先皇後也對我視若無睹。父皇為了穩固地位,將我繼為先皇後之子,說起來,我還算是嫡子。”
“公子,皇上還是很在意您的。”
“在意我?”蘇曦和冷笑道:“那是因為他內疚,內疚當年沒攔住他的父皇母後送我做質子,內疚我在這裡患了病他束手無策,內疚做質子的十年他無法伸出援手。哈哈,十年!咳……咳……我在這隱晦陰暗的雍都宮城,低如塵埃,連個太監都不如!”
蘇曦和一把將案幾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墨汁飛濺,他陰沉沉道:“季玄胤對待質子,隻要不死就行,其他便由著他人侮辱我,踐踏我……咳……十年啊……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我睡草房,吃剩菜,說是陪著世子們讀書練劍,其實也就是他們的玩物罷了,給他們端茶倒水,撿球擦鞋,被他們綁在木板上用箭射,用飛刀射,……咳……咳……縱然沒有要了我的命,我身上也大小傷無數!我那時候真的快活不下去了,真的,快,活不下去了!沒有一個人在乎我的死活,一個人都沒有!……咳……咳……咳……沒有!”
楚洋扶著咳得顫抖的蘇曦和慌了神,隻得扶著他勸到:“公子,屬下知道,屬下都知道,您快彆說了,我扶您去躺著休息吧。”
“我不去!”蘇曦和打開楚洋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哪繡著錄綠竹的屏風前,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一根根繡線,仿佛在觸摸什麼稀世珍寶,他的神色陡然變得柔緩,道:“你知道嗎?他最喜歡翠竹,就像他堅韌不拔,咳咳……虛懷若穀。他是我那麼多年在那遙遠深宮裡,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光亮。”
蘇曦和陡然轉過身,狀若癲狂,抓著楚洋的肩膀直晃,他漆黑的眼瞳宛若化不開的濃墨,眼底掠過一抹幽然的神色,叫人脊椎發冷。
“楚洋,你能明白嗎!能明白嗎!咳咳咳……咳……”蘇曦和似要瘋掉。
“公子,公子,你冷靜一下,屬下明白,屬下都明白,您快彆這樣了,快歇歇吧。”楚洋說著就準備把蘇曦和扶到床上。
“滴答滴答……”楚洋陡然感覺到什麼東西滴在他的手臂上,定睛一看,是血,頓時慌了。
“公子!”
蘇曦和卻幽幽地笑著,用手抹去鼻中不斷滴落的血,奈何血滴個沒完,漸漸染了蘇曦和月白色長袍上的素竹花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點肆意揮灑著。
蘇曦和雙手抵在窗前,一把推開窗,任由雨點吹落到他蒼白的臉上,咳嗽聲急促的一下接著一下,鼻血流個不停,以至於胸襟前都似開滿了紅色的花。
“公子!”楚洋急忙過去關上窗,拉扯著蘇曦和,要把他按在床上。
蘇曦和胸前起伏不定,呼吸聲急鳴而驟下,喉頭漫過一絲腥甜,一口鮮血吐在衣衫上,似綻開了一朵妖冶的曼珠沙華。
“公子!公子!徽音!快去找歐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