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外之地的月亮比中洲的要大,看起來也更圓——後來她才知道,月亮是時時刻刻都這麼圓的,並沒有盈缺之分。
似乎有海浪拍打石礁的聲音嘩嘩傳來。
白天出門時,她就發現,姬肆辛的寢居坐落在一座海岸的石崖上。石崖並不太高,但很孤僻,並沒有其他任何鄰居。
她對這個世界的環境、法則一無所知,在這樣的夜裡,才茫然地感到了一點孤獨。
身邊的姬肆辛陪著她,也倚著窗,一同望月。
對妖族來說,月亮是沒有溫柔、皎潔的意象的,唯有原始和凶悍的內核。它源源不斷地散發光華,而隻要沐浴在月華中,妖體內的靈氣就會不斷增長——這不受控製,就像人必須要呼吸一樣。
所以對於月亮,妖族懷著既崇敬又畏懼的態度。
她把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趴在窗台上,手臂和臉一樣嫩白小巧,又披了些星月的光輝,轉過頭來,凝望著姬肆辛,“跟我說一說這裡吧,蓬萊學宮、化……九洲、你們的族群。”
乳娘的警戒又不合時宜地在腦海裡響起:
“妖以人為食,對他們來說,人類是最好的補品;我的小公主,您是一隻小羊羔,當混入狼群,千萬要披好狼皮,不能被他們發現人類的身份,否則,這一趟旅程,您有去無回,我們還會失落九洲杖。人類,便再沒有第三次希望了,而我們妖族,也將走向衰亡。”
此時,她身上披著姬肆辛的鬥篷,將海崖的寒風摒絕在外,手中握著一杯特地向他討來的熱熱的清水,明知道身處險境,卻依然從心縫裡挖掘出了一絲溫暖。
“這些,你的族人都沒告訴過你嗎?”他說。
她搖搖頭。
司明月的樣子很乖巧,看得他心頭溫軟,於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又在那細軟的頭發上摸了摸,才說道:“明天起,你就跟著一階的學生上課,會有師長教你們九洲曆史。那裡有所有你想知道的東西。”
她有些失望。
姬肆辛卻沒說完,他偏頭向她一笑,夜色裡竟有些風流落拓,伸手於虛空點指,指下明藍光點遊動,伴隨著海浪的呼嘯,竟布列成了一張九洲堪輿圖。
但這片世界,隻有八塊陸地,環繞分布,中間有一塊虛空,背景幕布是深黑的夜。
“為什麼隻有八塊?”她問。
他指了指中間那塊深色,“中洲已經沉海了,它原來在這裡。”
於是他用金色的光點在虛空左側畫了一塊形狀,然後那金色慢慢消隱於夜空,真像沉沒在了海底的樣子。
她看得目眩神迷,半晌又問:“那你家在哪裡?”
姬肆辛頓了頓,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低低笑了一聲,“……我家嗎?”
他緩緩指向其中一塊大陸,那是一塊遠離其他洲的,相對隔絕的版塊,正像他的寢居一樣。
“在這裡。”
“蓬萊學宮呢?”
他指向比較靠中間的一塊,“這裡。”
她用手比量了一下兩個版塊之間的距離,發現它們跨越了半個世界,於是感歎:“好遠啊。”
她發現他凝望著自己所畫的光點,目光所落之處,是他偏遠的家鄉。
“等以後有空,我去你的家鄉玩吧。”她想象著生活著海龍族和其他很多水族的繁榮土地和海域,不禁在恐懼之外,又多了幾分好奇,便說:“你們水族都很友好嗎?”
“算不上友好,但比陸地妖族平和,沒那麼凶……”他說到這裡,卻頓住了,似乎在回憶更多的細節,最後卻什麼也沒說,手一拂,讓那些光點散去,回歸黑暗。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心緒的波動,剛想問什麼,卻聽他開口:“你不是要睡覺嗎?”
“啊?哦哦……”她連忙關上窗。
可是當來到那張寒冰床邊,她的表情凝固得比冰塊還堅硬。
攥著那杯還冒著一丟丟熱氣的水,她尷尬地假笑,“要不你先去睡吧。”
待會大不了睡地上,地麵比床還暖和一點點。
“你不喜歡冰麼?”他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不是不喜歡,是太、太……”太冷了。
他看著她如今紅撲撲的小臉,恍然大悟,“你不會禦寒術。”
她點頭如搗蒜。
於是他張開手,腰與臂的肌肉因此而舒展鼓動。
司明月清楚地看到,隨著他兩隻手掌互相拍了拍,他兩塊飽漲的胸肌也跟著被擠壓,這就很難忽略其上的兩顆茶色茱萸,迎寒而立,露出完美的形狀。
“來吧,”他微笑,“哥哥抱著睡。”
……